李宝儿想说什么,可眼前的人忽然转身离开,像是红了眼眶。
她又去询问了一番,好在马没有伤及到人,而大部分人也都跟着去打猎,只有小部分驻军在营地。
直到申时一刻大部队才回营,李宝儿听到父王下令,将今日所猎之物分发给附近村民。
回到王宫时已是星夜,她向母亲说了今日之事,母亲正在织腰带,她能看出这是给阿弟做的,因为父王不缺一条腰带,一条腰带也不足以让父王感动。
她知道阿弟必定有压力,可是很多东西只能靠他自己勤奋,倘若他要当王储,就必定要经受常人所不能忍的,只有这样才能早日独挡一面。
闲来无事,之后白日她得空便也去练武场骑马,男子需要上阵杀敌,女子也可以保护自己,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终究是朝不保夕。
这日早朝散后,建章宫内又聚集群臣,对于此次吴国之举纷纷发表谴责。
李权坐在那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半天也没有说出个好歹。
“丞相觉得是否出兵?”他目光灼灼。
张植躬身站在殿前,神情肃穆,“吴国此举分明是在激怒大王,一旦大王出兵,他们便师出有名进行反击,臣以为出兵是迟早的事,但绝非现在。”
韩太尉附和道:“丞相所言有理,如今我军粮草尚未集齐,绝不可轻举妄动。”
李权没有说话,姚愠站在那也没有出声。
倒是陆廷尉眉头紧皱,“丞相未免过于胆小怕事,他们都敢公然诋毁大王,此事若是忍让,这不是摆明告诉全天下大王当初是靠他吴王起的家?今后全天下又会如何看待大王?”
“难道现在出兵,大王就不会被人说成恼羞成怒了?”张植反问道。
李权垂下眼帘,“此事暂且后议,大鸿胪留下。”
闻言,众人只得躬身告退,片刻间,殿内只剩下姚愠站在那。
李权看了他眼,“姚爱卿怎么看?”
姚愠笑了笑,“大王心中早有决断,臣自然没有看法。”
李权也不说话,手里拿着吴国送来的信函,没有愤怒只有平静,,“集结粮草需一月,你觉得一个月后,以何名义出兵为妥?”
姚愠低下头,“当初大王只是在吴地起兵,却被吴王颠倒是非黑白,他分明就是想激怒大王,只要大王违背了当初定下的盟约,便成了背信弃义之人,吴军就更有了理由发兵。”
“臣以为不如顺势而为,先将岐阳让给他们,吴王必定以为大王不敢妄动,趁其松懈之时,我军再声东击西,从嘉峪关突进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至于理由,便是他们违背当初定下的盟约,竟对王后与公子赶尽杀绝,大王一怒之下发兵讨伐,实乃人之常情。”
李权五指握紧那封信函,也没有说话。
只是仿佛想起什么,眸光晦涩不明,“孤想让淮北军出征,你以为如何?”
闻言,姚愠深思了片刻,“当初大王大破淮北军才攻进长安,他们虽表面臣服,但沈奇正却未提及上交兵符一事,大王若是强行令其上交,反而会适得其反。”
“可若是让淮北军出征吴国,届时必定对其有所消耗,行军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一旦他有不臣之心,后方周祺的大军便可对其进行围杀。”
他说的正是李权所想,长安城中世家贵族表面服从,可背地里却阳奉阴违,这些毒瘤他迟早要一个个拔掉,而沈家手里的淮北军正是他的心头大患。
“让沈奇正出征吴国,家眷势必会留在长安,他如何会愿意?”他眉头紧锁。
姚愠忽然上前一步,“只要让他相信大王,届时自然不敢有二话。”
李权示意他接着说。
“长安城中世家勋贵只是表面服从,背地里都在担心大王对他们动手,臣以为可以适当令他们安心,法子也很简单,可以让公主嫁给沈奇正儿子,此举不仅能让他安心将家眷留在长安,也能让其他世家看到大王安抚的态度,毕竟倘若大王有意除之,又怎会将嫡出的公主下嫁。”姚愠正声道。
李权反而皱皱眉,对于这个法子并未一口答应。
像是看出他心中所虑,姚愠解释道:“沈奇正儿子比公主也大不了几岁,且当初淮阳山一战也是他率军阻挡大王,可见不是庸庸碌碌的纨绔子弟,给公主做驸马也不算委屈了公主。”
李权就这么看着他说话,语气听不出温度,“沈家迟早要除掉,届时宝儿怎么办?”
他记得宝儿还未及笄,此举未免委屈了她。
“公主还年轻,又是陛下与王后所生,哪怕丧夫,今后也不缺人求娶,倘若大王还有别的适龄公主也罢,但如今其他公主还是幼儿,怕是没有别的人选。”姚愠认真道。
李权还在沉思,良久,殿内才响起声音,“沈奇正倘若不愿呢?”
闻言,姚愠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直直的盯着他,“大王抬爱,他若不愿,说明其心必异,大王便可寻个由头卸了他兵权,这样其他世家勋贵又能说什么?”
李权没有说话,只是缓缓闭上了眼。
深夜,王倚还在缝补腰带,直到殿外传来声响,殿门忽然被打开。
当看到来人,她立马放下腰带,起身跪地行礼,“大王。”
李权伸手将人扶起,“不必多礼。”
王倚恭敬的站在一旁,然后吩咐宫人去倒茶。
李权拿起桌上的腰带,一眼就看出是她的手艺,他的妻子当初可是十里八乡手艺最好的绣娘。
“孤身上这条也有些旧了,得空你也给孤绣一条。”他温声道。
王倚低下头,许是见他面色疲倦,不由走过去替男人锤肩,“妾绣艺不佳,比不上宫中绣娘,只要大王不嫌弃就好。”
李权握住肩上的手,又拍了拍她手背,“没有你的手艺,如何能养大一对儿女。”
对于男人突如其来的温情,王倚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直到宫人端来热茶,他轻抿了口,随口问道:“宝儿今年已经十五,下个月就要及笄了吧。”
闻言,王倚轻轻点头,“下月初八。”
“大姑娘了,也是时候嫁人了,孤给她挑了个驸马,沈奇正的儿子,你觉得如何?”李权淡淡道。
王倚眼神一变,愣在了那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才骤然跪倒在地,“宝儿还小,此事是否过于着急。”
李权将茶盏放在桌面,双眸犹如一潭深水,“公主及笄议亲,出宫建府也是迟早的事。”
第13章 决心
“可是宝儿才刚与大王团聚,大王难道不想宝儿多留在宫中一些时日吗?”王倚手心微紧。
李权伸手将她扶起,“孤当然舍不得宝儿,不过成亲后,她也可住在公主府,无须伺候公婆,你不用担心。”
闻言,王倚欲言又止,在村里时就有许多媒人上门提亲,可她念及宝儿还小,一直从未搭理,女子出嫁是理所应当,可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此事是否该问问宝儿意见,那沈大人公子多少年岁?容貌可否端正?”她追问道。
李权笑着揽住她肩,“此事不急,若真定下,也得宝儿及笄再成亲,不管她是否出嫁,也是时候该出宫建府,孤会让人给她重建府邸,你无须操心。”
听着他漫不经心的话语,王倚的心却被紧紧揪住,她知道,对方绝不是随口提及,而是让她有个心理准备罢了。
此事哥哥为何一点风声也没有透露?难道哥哥也不知道?
“大王所言极是,宝儿已经到了议亲年纪,只要是大王挑的,妾身自然没有什么看法。”她声音轻柔。
李权笑着拍拍她胳膊,仿佛知道妻子向来柔顺体贴,定能明白他的难处。
直到殿内烛光渐暗,王倚却彻夜难眠。
翌日送走李权后,她便撤走未央宫门口一个守卫,望哥哥能早日看到。
李宝儿如往常一般去到正殿陪母亲用膳,却发现母亲神色带着几分异样,还摒退宫人,与她说起了议亲的事。
她不明白母亲为何突然提起这事,往日在村里哪怕再艰难困苦,母亲也未想过让自己嫁人。
当她问及是不是父王意思,母亲突然就不说话了,半晌,才说出父王想将她嫁给沈奇正的儿子。
女子及笄就该议亲,从小到大身边人都是这样,李宝儿知道公主有自己的府邸,不需要伺候公婆夫君,反而夫君需要住在她的公主府,而且还不能纳妾。
她觉得这样也很好,以后她就有更多时间去陪伴母亲,若是夫君为人端正,她也会敬重对方。
只是她不明白,自己还未及笄,为何父亲就急着给自己择婿。
不仅她不明白,就连母亲也不明白,直到巳时舅舅赶了过来,脸色也不太好,好似也是才知晓此事。
“这是姚愠的奸计。”
王群一掌拍在桌面,眉宇间带着一丝怒色,“沈奇正手里有淮北军,大王早有铲除的打算,此举只是想用宝儿安抚沈家,待到利用完淮北军,届时必定会将沈家全部清算,那宝儿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