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树抱着她一起进浴缸,她向他敞开,可他什么都不做。
水流喷出泡沫,掩盖所有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到下一站。
一个装潢华丽的房间,空间很大,几乎什么都能想到的东西都有。还有台黑胶唱片机和几百张胶片。
他们吃了顿氛围感十足的晚餐,点了熏香,唱片机播放柴可夫斯基的乐曲。
嘉树和她聊西西里,他说Sicily源于希腊语sik,说古老的希腊神话,譬如美杜莎在西西里很受欢迎,譬如海神之女的爱人被杀死,她把他变成一条由埃特拉火山流入海洋的河流……
他说起这些时神情淡泊优雅,就像那种含着金汤匙出生又饱览群书的矜贵公子。
可他不是,他是把她囚禁的恶魔。
吃完饭牵着她从地下到地上。
即便只是一扇窗。
邢嘉禾听到鸟叫声,看到郁郁葱葱的树,盛放的花,脸颊暖风拂过,阳光透过云层洒进瞳孔。
她不自觉喃喃道:“我想就呆在这里。”
邢嘉树朝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却没碰到。
半天没回应,邢嘉禾回头,逆光下面容一片融金,而男人站在阴影里,捂住眼睛,紧闭的唇颤抖着,眼泪从指缝里溢出。
他为什么流泪?
邢嘉禾不理解,想到以前对邢淼说,她的弟弟真的很像吸血鬼,面对血与漫漫黑夜云淡风轻,面对阳光却痛不欲生。
心里一酸,她不知道这种奇怪的钝痛究竟是什么,仔细想想,也不知道怪谁,只好责怪自己的心软。
最后他把她重新送进牢房,让她面对一片白茫茫的虚无,以及没有他的世界。
这天晚上,连潜意识也与邢嘉禾作对,她不再梦到那些色彩鲜艳、喧闹嘈杂、味道鲜美的梦,她的渴望从渴望外面的世界,变成想让他回到牢房亲密接触。
她意识到自己的精神世界正在被摧毁,嘉树的诡计马上得逞了。
.
在牢房的第十二天,邢嘉禾精神混沌,恍惚中像个乖巧的小女孩等嘉树。
还好他进来了,垂着睫,眼底阴影非常明显,轻声低语问:“想我吗?”
一闪而过的关切像救命稻草,邢嘉禾忙不迭点头,她知道他笑了,尽管没看到,一阵剧烈的颤抖顺着脊柱传来,身体几乎向他冲去。
他又问:“还恨我吗?”
她拧了下眉,热切牵起他的手。
他抬睫,眼睛布满红血丝,盯着她片刻,“你需要我再多给你一些时间思考。”
有什么东西滴到脖子上,邢嘉禾意识到自己哭了。
“是的,”她结结巴巴地说:“我需要时间重新思考。”
漫长而紧张的沉默。
酸涩刺痛邢嘉树双眼,一股既悲伤又喜悦的情绪从胸口涌出,根本无法抑制。
这十二天他在隔壁没出过门,除了深夜把她抱过来白天把她送回去。他分不清是自己囚禁她还是囚禁自己。
他掉入一种魔幻陷阱,越陷越深,她再不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他就先一步疯了。
邢嘉树按压眼睛,嗓音是急不可耐的央告,心急如焚到临近爆炸,“一天不说,你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下次你必须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邢嘉禾张大嘴巴,话就藏在舌尖,最终什么都没说。
邢嘉树深吸了一口气,看她一眼,将餐盘留在原地,起身离开。
她太想他留下,伸手去够,想靠近他的身影,但有道声音阻止了她。
邢嘉禾闷闷不乐吃完饭,越来越焦虑,不得不躲进没监控的卫生间。
幻想嘉树取悦自己时,她的手在颤抖。
为什么不屈服呢?
嘉树安排这一切,是为得到她的感情而不是身体,如今状况是她反抗造成,她只需要屈服,身心顺服,他就会停止折磨,满足她的需求。
他的床上功夫很棒,符合她的癖好与口味,他所做的一切,每一次触碰都给予了极致的愉悦。
他只是想要她,希望她把一切献给他。
不,不,不。
她泪眼朦胧地注视镜面。
看到左上角干涸的、用乳液写的SS。
StockholmSyndrome。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别忘了,这就是他的目的。
别忘了,这也是我的目的。
我盘算计划,装作焦虑在牢房踱步,装作想念他盯着监控,装作顺从、讨人喜欢,等他送完餐恋恋不舍地注视紧闭的门。
谢天谢地,我的表演过于精彩,过于热情迎合他的吻,当他用嘴或手指,我叹息有点太深。
醒来!
我是独立的人,房间之外才是真实的世界,对自由和逃离的渴望仍然有意义。
嘉树的触碰并非世间唯一的触碰,他赐予我的那些美好事物也并非世间仅有,因为我本身就美好。
我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不能变成趋性的躯壳,我不能忘父亲死亡史的枪响,不能忘母亲倒在血泊的无能为力。
优柔寡断阻碍我前进,我害怕失败,害怕因自己的罪行而受伤,我实在太怯懦。
这样的我是谁?
忘了母亲生前如何教导吗?
拒绝成为附庸品,以个人利益为基础。
区区十二天,凭什么磨灭我的二十一年?
欲望不是罪过,软弱不是罪过。
人类存活每一天都是感性与理性的对抗。
是什么在内心深处呼唤?
在精神的自我拉扯中邢嘉禾气喘吁吁,她讥诮倨傲地注视镜子里那张美丽甜美的脸,镜子里自己也在看她。
是我在内心深处呼唤我。
这是独立人格的对视。
如果邢嘉树再不放手,就杀了他,哪怕玉石俱焚。
【作者有话说】
嘉树:当妈当爸当弟当哥当主人
嘉禾:精神病
XP和囚禁两码事,喜欢被打屁股,皮带,是情侣之间的小把戏,公主很喜欢的,马上开驯,嘉树要哭唧唧发疯了,调好了就是任劳任怨的狗。
上一代文,文的大结局肯定HE,主要讲王湉上位史和两少爷,两本串起来的结局会放在免费番外,不必担心。
没办法锁文改了很多,但这版本我更喜欢。
留言红包,晚安啦小宝们
第50章 依壁鸠鲁石棺
监控里,卫生间里的邢嘉禾撇断了牙刷,蹲在地上打磨。
邢嘉树一动不动盯着屏幕。
她起身,
他点击切换键。
监控秒切成二十四个小屏。
对别人邢嘉树不屑也没兴趣,正常情况他比任何人都绅士,但嘉禾从出生就属于他,谁对属于自己的事物有隐私观念。
从他决定把她关进禁闭室,便安装了无死角摄像头。
一是及时阻止自杀行为,二是防止她逃跑。
三则是满足阴暗的窥探欲与控制欲。
他心思缜密,但碰到她,总多有纰漏。
按照真正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计划——前三天,彻底剥夺邢嘉禾作为人的尊严与权利,禁止交流,禁止灯光,禁止床与卫生间,用绳索束缚行动,让她像动物赤身,不服从饿肚子,严刑伺候。
不出三天,她必然崩溃。
杀这头天真笨蛋小猪岂能用牛刀?
邢嘉树放弃了。
看到邢嘉禾把牙刷藏进卫生间水箱,他立刻猜到她的幽微心思。
邢嘉树不可置信的同时又开始痛恨。
他痛恨她的自鸣得意,那副从不会被任何事情绊倒的神气,以及对自己绝对、甚至自负的爱。
他痛恨自己的头脑与心慈手软,分明有可供照葫芦画瓢的先例,却贪求她以更平和的方式改变态度。
“不,阿姐不可能想杀我。”邢嘉树冷不丁冒出一句。
……
在牢房的第十三天,邢嘉禾等在门口。
口袋装着断掉的牙刷和一只袜子,手里攥着最重的护肤品容器。
这是他给她终结他生命的工具,本身就等于签署他的死刑判决书。
他的错误在于太过循规蹈矩,总在她醒来后的半小时内送早餐。
只有一次机会,门一开就砸晕他。
如果他向前倒,用袜子堵住门,最后用牙刷戳进他的喉咙。
如果逃不出去,大不了同归于尽。
她抱着必死的决心,也不要在牢房里受困。
门咔哒一声响。
当人们经历自认为意义非凡的时刻,常常觉得时间静止,仿佛它以慢动作流逝。
但对邢嘉禾而言时间太快,门猛地打开,没有具体时间精确瞄准,那几分之一秒足以让他阻止。
罐子摔地,四分五裂。
她从口袋掏出牙刷,他抓住她的腕,只要稍微一扭,就能把它扭断。
邢嘉禾当即明白他早有预备,身体剧烈颤抖,绝望而愤怒地问:“你在卫生间装了摄像头!”
没回应,她抬头,这才发现邢嘉树今天穿了牧师黑袍,内衬高领过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