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自圆其说,她有意表现出相信的模样,顺从他,既挑逗又回避。
也许唯一能抓到的迹象,是她那双湿润的,涌现模糊而短暂情动的眼睛。
等邢嘉禾昏昏欲睡,邢嘉树把她身上擦干净,起身开了一瓶烈酒,加冰,默默喝完,又抽了几支香烟,坐在书桌前开始写信。
接下来的三天,姐弟俩每时每刻呆在一起,邢嘉树不允许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亲密邢嘉禾,包括她的茶杯犬。
除却发生关系,嘉树拒绝她的血,他服用大量的药以此抵抗古怪的病,邢嘉禾劝他做心理治疗,他却固执地认为自己没病,她说了几句,他说她的自恋才该治,邢嘉禾气的晚上把他赶出房间。
隔日,邢嘉树自信革命重新做人,推着坐在轮椅的邢嘉禾走出金碧辉煌的宫殿,带她处理家族事务,教堂弥撒,拜访妇女协会,与政府官员会面……
他把自己变成老师,从现实案例告诉她,不要轻信叙述、报道或拍摄,要用感官学习,了解事情如何运作,以及现状遵循的规则。
家族与帮派的战争比想象的更残酷,除了势力对抗,这年代最重要的是资产争夺,彼此封杀投资,相互吞噬。
而帮派的权力倾轧少不了女人的份。就在第十天,与隆巴多家族不对盘的格里亚诺内战里用野蛮手段消灭了两名女性。之后便是上百名妇女的游行,每当摄像机出现,她们就会满脸笑容冲到镜头前,哼着曲希望接受访问。
嘉树告诉她这是常见的手段,美丽是陷阱,如果这时候被攻陷,谁都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不过也有求稳定交往或结婚的。
“你被攻陷过吗?”
“我是圣职人员。”
“……”她想到那些淫.靡的画面,“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邢嘉树握住十字架,煞有其事,“信。”
邢嘉禾:“……”
他继续正经地说,隆巴多家族一位高层的未婚妻,碧斯。她男友坐牢了,但家族会给她薪水。这是家族的规矩,成员有认真交往的女人,出事之后都会叫一个代号“潜水艇”的部门亲自去送钱。如果成员出轨,那么钱只会给原配。
当然也有例外。
邢嘉树将道上有名的黑寡妇介绍给邢嘉禾认识,她掌管着一个母系制的分支,由女人担任权力核心,男人作为士兵。
令邢嘉禾没想到,不止黑寡妇,隆巴多家族势力的面貌女性色彩非常浓。甚至有一次,他们在路上在卡塞斯街,巧遇两个敌对家族的车火拼,除了射击还有往泼硫酸的,那凶悍程度叹为观止。
当时,邢嘉禾想到嘉树创办的“妇女之家”,好奇地问:“这是你创办那两个联盟的理由?”
男人正在看财报,取下眼镜随手别在西装领口,扫了眼外面的枪林弹雨,不慌不忙吩咐司机开远点,娓娓道来:“不是,那和意大利家族和帮派一向推举女性决策者无关,有时越暴力的地方越不注重性别。”
“隆巴多最初的时代,男人举止庄重,周日他会穿着夹克和霍姆堡帽去教堂,和女人们一起坐长椅上,而不是和其他男人站在教堂后排抽烟。那时基本所有家庭庆祝活动都会邀请神父参加,不仅周日,法定圣日也会一起去教堂,他们的孩子在坚振圣事和初领圣体前接受洗礼和教导,就像今天的意大利,母亲们受到崇拜和爱戴,直到她们去世,孩子们将被当成上帝的礼物。”
“如果没有邢疏桐和文森佐,这代应该有王湉的坐席。”
邢嘉禾愣住。
“至于我创办的两个妇女联盟,阿姐,你知道的,这社会大部分女性还是弱势群体,尤其生育前后的女性更像失去手脚,会变得善良柔软,失去了盔甲和利剑,我想给她们一副拐杖。”
他肃清家族内部纷争的残暴手段,让人无法相信他表现的善意,她对他的怨恨也无法让她相信他这么做是纯粹的。
邢嘉禾冷淡地说:“你用我给你的拐杖害死了妈妈。”
邢嘉树继续看财报,“她罪有应得。”
他对这件事绝不退让,但不再急切逼她恢复最后一天的记忆。
“不过她也有值得你学习的地方,比如利己,心狠,就像外面那些女性执权者。”他说:“阿姐,你太善良,晚上写个3000字的心得吧,我会检查。”
邢嘉禾:“……”
邢嘉树简直把她当孩子教导,教她自立自强向下扎实根茎,但他也是个古板专制的“家长”,将她禁锢在方寸之地折断她的翅膀。
往后邢嘉树带她去了那不勒斯和卡塞塔之间的科波拉村。那里沙滩被海盐吞噬,外壳覆盖一层钙质结晶。邢嘉禾很嫌弃,“你不会等下要拿出一套工具让我在这玩垃圾吧。”
冯季忍不住笑,邢嘉树吩咐派克和诺兰捡了许多酒瓶放在被烧毁的车顶排成一列。
邢嘉树拿出M9手枪递给她,教她射击,他站在背后,“阿姐,你只会冯季给你的玩具手枪,精准度不够。胳膊放松点,再松一点……”
巨大的枪声,让她不自觉耸肩,仿佛要用肩膀堵住耳朵。
邢嘉树扫了眼车顶右边粉碎的瓶子,言简意赅,“继续。”
邢嘉禾也觉得奇怪,明明她以前百发百中。她掂着枪,扭头看向冯季。他的表情透露一切,是枪的问题。她不信,嘟囔着,“你能用M9百发百中?”
邢嘉树对旁边的派克和诺兰说,“你们来。”
俩男人砰砰射击,个个都是玻璃瓶中央碎裂,顺便幼稚地玩起了喊话游戏。
“派克,有手枪没念大学的人叫什么?”
“败类。”
“念大学没手枪的人呢?”
“蠢蛋。”
“两者都有的人呢?”
“强者。”
邢嘉禾:“……”
邢嘉树将她拉进怀里,继续言传身教,“阿姐,有文化不够,还得让别人害怕,如果你吓唬不了任何人,那么还不算强。”
这话似曾相识,有点像外祖父的口吻和模式,敢情嘉树在以培养继承人的方式教她。
之后邢嘉树连续几天带她外出用餐,他们乔装打扮一番,戴帽戴口罩隐匿在帮派餐厅中。一些小首领只要落座,食物几分钟之内就会送来。
“阿姐,你应该很清楚,这种礼遇由权势带来。他们才是真正发号施令的人。”邢嘉树指着旁边一群打掩护的家伙,“而他们只是负责说话做事。”
“我看的出来。”
他笑,“你得假装相信不那么重要的人,与他们周旋,但心里必须有杆秤,谁才是发号施令的。”
邢嘉禾翻白眼,“这个我也知道。”
邢嘉树点头,“知道,执行,两码事。比如之前阿姐想摆我一道,用尽手段笼络那些继承者,邢氏跨台谁能帮你?你投入的真金白银,时间精力是无用功。”
“……”邢嘉禾心里草泥马,表面虚心求教,“那你说,你怎么做。”
“我会把你送出去的所有礼物十分之九给卡莉。十分之一找个工薪阶层的男人送他去和卡莉一夜情。”邢嘉树优雅地把一杯水倒进另一杯水,“如果卡莉满意,找男人收回十分之一的钱,或许更多,以此循环。”
“懂了吗,回家写3000字报告吧。”
邢嘉禾:“……”
就这样,邢嘉禾过上了苦逼的生活。
值得庆幸的是,也许嘉树想维持在外温文尔雅的绅士形象,从不在外人面前与她过度亲密。
道上都说姐弟关系好,真应了那句相依为命。
邢嘉禾当然给足面子,主要怕禁止出行。
不过私底下她却因为邢嘉树对无微不至的“侍奉”变的极度任性。
这种相处模样在旁人看来尤为感慨。
譬如,邢嘉禾的吃穿用度,如果她自己没提要求,邢嘉树会把最合适与最贵的东西搬到她面前,奢侈程度,一张生物技术的面膜200百万人民币。
邢嘉树对谁的照料都不满意,贴身的活更不容人近前,无论洗澡穿衣,用餐如厕,他亲力亲为。
这一点邢嘉禾其实没特别明显的感觉,她只觉得邢嘉树控制欲太强。
只有金屋的女佣、冯季和派克诺兰知道他们的职责更多是帮邢嘉树分担家事,根本没有直接接触邢嘉禾身体的机会。
他们感慨自家首领的不易,但邢嘉树十分享受这种烦琐的生活,虽不言不语,却诉说着细腻的真情。
女佣们经常能听见“邢嘉树!”“邢嘉树!”的呼喊,邢嘉禾特别喜欢吩咐邢嘉树做事,她不喜明说,往往一个动作表情,或者打哑谜般的暗示,如果邢嘉树没注意到,她会特别不高兴,动辄打骂。
看者无一不皱眉,但邢嘉树很沉浸。
他用自己的一切供养着邢嘉禾,乐此不疲。
七月中旬,因为邢嘉树拒绝处
理阿米尔的葬礼,鲁杰罗找上门,当然他被赶出去了,这件事成为导火索,邢疏桐的尸体在纽约冻了两个月,死亡消息却仍处于封锁状态,邢嘉禾忍无可忍,用拒绝交谈作为筹码,但邢嘉树是个决绝的主,宁愿在卧室窗口跪着也不愿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