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我的真心有多廉价,简直一文不值……”
仿佛回到十岁,他什么都没有,外有文森佐威胁,内有显形的魔鬼,他看着中毒昏迷的阿姐,思维和精神错乱。
比从彭慧口中得知的真相更令人绝望,他一个双手空空的小孩儿凭什么扳倒两座大山。
漫无边际的黑暗吞噬他,除了带阿姐一起死祈祷下辈子投胎到正常家庭,他不知道怎么摆脱地狱。
可他舍不得,他想要她活着。
于是变得内敛沉稳,城府深重,心狠手辣,将自己变成别人的地狱。
还剩一个文森佐。
就可以结束了。
邢嘉树强忍吸血鬼症的痛苦,满头大汗一声不吭,还好可以闻到她的香味,否则不出五分钟,他就会窒息而死。
“没听见我在哭吗,为什么不安慰我?”邢嘉禾突然埋怨道,语调带着哭腔。
他凝视她许久,起身脱掉睡衣,缓缓张开双臂从背后将她揽进怀里,他将脸贴在她发顶,一手抚摸她的头发,一手四指并拢无声梳理她紧绷颤抖的脊背。
邢嘉禾把头埋进邢嘉树胸口,慢慢搂住他的脖子,她高挑纤细,蜷缩起来却是很小很小的一团。邢嘉树将她搂得更紧了,床头柜的天使雕像,通体亮着淡粉色的光,在某个瞬间,仿佛天降神明,祂怜悯着姐弟二人,点燃一束光照亮为他们驱散些黑暗。
“阿姐,我在等你需要我。”
这句迟来的回答邢嘉禾并没有领悟其中含义,她太难过了,抽噎着说:“我不需要你,你身上总有那么多沉重的东西,我看到就喘不过气,你为什么把这些告诉我,你就是想拖我下水让我一起痛苦对不对,你太坏了,我想回家,我不想呆你身边……”
邢嘉树嘴唇蠕动,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床头的感应灯,因为没声音呼应,以最快的速度暗淡。
【作者有话说】
嘉禾嘉树没年龄差,但弟弟是真的爹。
上章锁了,把化蛇标黄了,还没想到合适的代替[笑哭]下午改出来,实在不行只能删了。还有次鞭打,拿鞭子互抽那种,就出小黑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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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斯提克沼泽
邢嘉禾梦见自己躺在手术台,身上插了很多管子,血液流得很快,通往连接的人,那里有母亲、父亲,她的亲人,她曾熟悉信赖面孔。可她血快流干了,他们还觉得不够,用刀子、指甲,血盆大口剜掉她身上的肉,像兽爪挠心,犬牙撕胸。
她说停一下,停一下,他们不听,她疼得叫嘉树,嘉树,可他被绑在十字架上一动不动,她的血开始冷却,冰冻,她成了一块冰,滴答滴答流水,直到身体全部融化,什么都不剩。
而邢嘉禾的身体与梦境相反,烧的滚烫,浑身哆嗦,她张开的嘴,舌头的乳发红,腭部充血。
博尔特开完药,邢嘉树驱散管家女佣,如对待婴儿,把药咽化了渡进邢嘉禾嘴里,她不停冒汗,他用湿毛巾擦了一遍又一遍,额头贴着她的额头,哼着她以前为他唱的西西里摇篮曲。
她却陷入梦魇,像头受伤的小兽哀鸣。
邢嘉禾很少生病,一病高烧不退,邢嘉树最怕她生病,他此刻无比后悔。
难道一开始就错了?
他不该提醒阿姐收复金密钥,应该打造一个更牢固华丽的玻璃罩直接移形换影,让阿姐永远当一个天真快乐的笨蛋。
可,邢嘉树,为时已晚了。
他靠着她,想把自己变成她的化身,让自己的生命变成她生命的一部分。
他所剩的可以给她的东西越来越少了,她不断发展自己,终有一天可以把他化为乌有。
邢嘉树漫无边际地想,握住十字架的掌心太用力,压出一道血痕,他眨了下眼,掌心抚向她唇。
血腥味从邢嘉禾味蕾传进梦境,一根血管从邢嘉树心脏长出,伸向她的心脏,刚驻扎时有点疼,随血液输入,她冰冻的身体逐渐恢复温度。
他如圣人虔诚慈悲的外表下,隐藏猎取她的不良用心,她拒绝,但他霸道献祭直到身体开始枯萎。
邢嘉禾紧闭的睫颤动,从梦境脱离,感知自己的唇挨着温热,源源不断流进喉咙的液体,她一阵反胃,睁开眼,一截苍白的腕贴着嘴。
邢嘉禾全身发凉,拉开邢嘉树的腕,一条深长的划痕滴血,她连忙摸他的胸口,滚烫皮肤下的心脏还在跳动,不知是汗还是泪滴到他眼皮,他缓缓掀开白色睫毛,瞳孔有些涣散,“阿姐……”
“别叫我阿姐!”邢嘉禾哭着咒骂,侧身找手机,“我真不知道你那颗脑袋想什么……”
“你生病了,我把从你身上偷的血还给你……”
她猛然回头,瞳孔因大片红色紧缩,“血是什么灵丹妙药吗?我看你病的不轻!”
邢嘉树虚弱地笑,语速不急不缓,仿佛眼前惊骇的场面是她大惊小怪,“是啊,没阿姐的血,我身体里的水泡破掉后会腐烂,会死。”
邢嘉禾脑瓜子嗡嗡响,恨不得扇他一巴掌,急忙打电话叫冯季开门。
邢嘉树不允许他们进房间,邢嘉禾骂了他一顿,他不说话了。
冯季进来时吓得一趔趄,吆喝保镖抱着人往医务室冲。
疯人院最近忙,Elena杨不见人影,还好博尔特没出去泡妞鬼混,麻利处理伤口,本想输血,但邢嘉树固执拒绝,“给阿姐量体温。”
邢嘉禾气得抄起玻璃瓶往地上一砸,凶悍地说:“我好的狠!不用你操心!”
所有人噤声,博尔特默默给邢嘉树打营养针。邢嘉禾不去洗漱,等扎完针,说:“博尔特,你给我出来。”
“阿姐。”
“闭嘴。”
他们走到平台,映入眼帘的是波光粼粼的湖,一大片经过修正的草坪,以及盛放的山茶。邢嘉禾开门见山地问:“嘉树的心理问题多久了?”
“他没心理问题。”
“什么?”
博尔特摸鼻子,“我和杨做过测试也旁敲侧击过,嘉树少爷所有问题的答案均在正常范畴。”
“不可能,没正常人会这样。”
“是,他太聪明了,戒备心太高,我们束手无策。根据吸血鬼症发作的症状和遗传因素,我和杨怀疑他是功能性精神障碍,典型表现为幻觉、妄想、焦虑、精神分裂。”
“遗传因素?”
“嗯,这是彭慧向我们透露的,他的大脑发育在胎儿期就出现了异常,但可能不准确。”
见邢嘉禾欲言又止,博尔特会心一笑,“这么跟您比喻吧,一朵并蒂双生花,他们的风险基因组合概率100%相同,如果分开培养,后者可能因为环境因素导致健康状况分歧。然而遗传非常复杂,即使基因相同,精神疾病的共病率也低于50%。”
“如果一朵花抽中彩票基因格外完美,另一朵花极可能为她的完美承担所有病理性风险,生来就残缺。”
“我再告诉您另外一个秘密吧。”博尔特神秘眨眼,“推您的人是项管家,您亲爱的妈妈将她灭口了,对外口径是辞职。”
邢嘉禾身形一颤,想起多年前项珍对自己关爱
,想到死去的吴莎,以及身边消失的那些人。
“你胡说。”她倔犟地说。
博尔特看着她瞬间红了的眼眶和抗拒神态,终于发现在这个扭曲混乱的家庭,人人都是疯子,邢疏桐是疯子,邢嘉树是疯子,邢嘉禾也是疯子。
公开日那天她极可能看到推自己的人是项珍,那么聪明的公主怎么可能猜不到这么多年是谁害自己。她究竟是想保命,还是赌一把自己的母亲会不会迷途知返?
现在铁证如山,她还是不愿接受。
“邢疏桐对您有那么好吗?”
“我叫了她二十一年妈妈。”眼泪从邢嘉禾眼角溢出挂在睫毛,她吸了吸鼻子,“如果她不爱我,为什么不再生一个孩子?”
博尔特沉默,这倒是没想过的问题。
邢嘉禾转身抹眼泪,邢嘉树站在不远处的阴影,穿着黑衬衣和薄薄的西装裤,凌乱银发下那双红眼睛太深邃,凝视她时像有千言万语。
博尔特叹息一声,将空间留给姐弟两人。
他们久久没说话,刚刚晴空万里的天忽而阴下,闪电贯穿云层,电光把两张脸照的惨白,几秒后,雷声滚滚,悲伤和湿气氤氲地弥漫,填满两人双眼,它那么轻柔,那么沉重,雨水从天而降时,慢慢淹没他们。
那天以后,邢嘉树仍旧执拗,长跪不起非要结婚做夫妻,邢嘉禾不想理会,直到他膝盖肿了,她劝说无果后扑通一声也跪下去。
邢嘉树笑着说:“阿姐,这样好像夫妻拜堂。”
邢嘉禾面无表情,“那你给我嗑一个。”
邢嘉树二话不说给她嗑了三个响头,“阿姐,我们结婚吧。”
她没好气地说:“没人求婚是这样。”
“不是求婚,是询问是否能求婚。”他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