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声嘶力竭地喊道。在场之人没人拿着水具出来挽救火势,反而突然提起毫不相干的地方来。
一帮人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地往坡上方向跑。
季姰和沈祛机对视一眼,亦紧随其后。
【作者有话说】
季姰: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也是个这么离经叛道的!
沈祛机:咳,效率为上。
季姰:我算是知道师尊为什么收的徒弟这么风马牛不相及了,这么看你们还是有共同点的。:)
沈祛机:包括你么?
季姰:……
久等噜!
第38章 祖祠天灯
两人跟着村民往坡上走,紧接着却犯了难。
方才村民口中提到两个地方,若是他们二人同行,则这两处地方必定要有先后,怎么选就是个问题。而且如此行事,保不齐会因为耽搁时间错过什么东西,对调查不利。
因此季姰没再犹豫,手撑着柳树缓了片刻,看向不远处已经兵分两路的村民,低声道:
“大师兄,事不宜迟,我们也分头行动吧。”
沈祛机闻言瞧着她,眉心微皱,没有问什么“你能行吗”这种问题,显然他对此并无疑问,而是放心不下季姰的安全。毕竟后者的原因十分客观,而前路又是未知的。
“我有这个,没问题的。”季姰直起身来,指了指腰间的蓄灵玉,“还是说大师兄连自己的灵力都放心不过?”
沈祛机默了片刻,语气难得带着几分犹豫:“你的安危为上,切不可冲动行事,我会尽快赶来。”
“我明白。”季姰观察了一下方向,“从他们的话来看这边是祠堂,天泽庙还得往上去。我不想爬坡了,那就有劳大师兄去天泽庙?”
沈祛机颔首,见季姰毫不留恋地转身欲走,眸中暗色顿生,喉结晦涩地动了动,下意识拽住了她的手,指尖顺着她的指缝摩挲交缠,将人又拽住了。
“大师兄还有话要说?”
季姰一心在不远处脚步匆匆的村民身上,没注意到他拉过自己手时用的是怎样的力道。谈不上是握手,更像是一种温柔,却又严丝合缝的桎梏。沈祛机的手像是犹嫌不足,顺着指缝嵌入不说,更是不自觉地揉捻,两只手竟也称得上厮磨。
手心传来痒意,季姰不由得挣了挣,却被攥得更紧了。沈祛机薄唇紧抿,似乎在克制着什么,语气倒听不出异样:
“在祠堂等我,莫要乱走。”
“知道了。”季姰莫名其妙,心道她又不是小孩子,沈祛机究竟什么时候能正视这一点?但她还是扬起一个故作轻巧的笑来,语气轻快:“大师兄也小心。”
敷衍的关心脱口而出,说完她就使劲一挣,如出笼的鸟一般,远离的每一步都透着新奇与雀跃,干脆利落地往前去了。沈祛机却未立刻离开,待瞧不见她人影才怔怔垂下衣袖,右手不自觉地拢了拢,但并未攥紧,像是享受过极好待遇后不满的叫嚣。
他垂眸,眼睫遮住眸底晦暗难明的情绪,终于消失在原地。
*
季姰跟着十几个村民来到他们口中的祖祠。同村中其他地方一致,祠堂门口也挂着灯。但灯的制式全然不同,其他地方的灯无论是花鸟鱼虫,飞禽走兽,到底还算是常见。
但此地的灯盏竟是人形制式,颜色鲜艳,瞧不出依照的是神是人,乍然看去,难觉喜庆,反倒诡异至极。
季姰心下暗叹,要是有这么个灯挂在屋前,辟邪与否难说,让人避之不及却是实打实的。
不过眼下也无暇细瞧这灯如何,为首一个头发全白,身形佝偻的老人颤颤巍巍地打开祠堂的锁,一众村民陆续往里进。季姰连忙也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跟在后头。
祠堂并不太大,天井下是一方人工开凿的水池,水池上亦漂浮河灯数盏。两侧整整齐齐地排开数列草垫,而水池后方是一座极大的香炉,香炉后的屋门紧闭。
虽有天井,可此处不知怎的甚是昏暗,仿佛有什么东西将日光隔绝在外,从四方的天看出去,恍若雨后云翳未散。
一阵凉意倏地爬上了季姰的后脖颈,她一缩脖子,思量一二,还是小心翼翼地从乾坤袋中掏出件披风胡乱系上了。
关键时刻,可不能因为自己的身体素质拖后腿。
虽是如此,但她其实也分不清这股凉意是实实在在的冷,还是心头的不祥。未待她仔细分辨个明白,就见那些村民挨个跪在了草垫上,恐惧至极地恳求道:
“天灯大人啊,求您原谅我们!缺失的灯我们一定尽数补上,不耽误您老人家的香火,求您高抬贵手!”
天灯大人?
季姰皱眉,这是个什么来路?
看来此地无疑真是有妖了。这些村民多半是被妖挟制,不得不做些什么。他们上供的方式,就是以灯盏供奉,为这妖的灵力吸纳搭建渠道吗?
季姰心下微乱,屏气凝神,缓步走到中间的水池旁,俯下身细瞧。如她所想,这里的河灯也是人形,个头很小但惟妙惟肖,且都用黑墨点了眼珠,不似门口挂着的那般眼睛是空白的。
可是这妖住什么地方不好,非得盘踞在祖祠?
祖先牌位天然具有辟邪之作用。妖本身与修士一样,吸纳天地灵气,算不得邪祟。可大妖的不同之处在于,它们不满足于这样按部就班的修炼方式。有的是杀不如自己的小妖夺取内力,有的是在人间吸食人气,剥削百姓。两者都与自然相悖,就会沾染邪气。
祖先牌位的神力不一定有多么强大,但妖待在这种地方肯定会不舒服。这大妖究竟是怎么想的,非得选在这处不可?
而且若这里是一切祸乱的起源,天泽庙供的又是什么?
她可从未听说有哪个神仙以天泽为号。
村民祈求着,已经开始叩头。力道之大,半分顾不上额头疼痛或流血与否。季姰一时愤怒和悲哀难以抑制,却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瞧着这一幕。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无声地吸了口气,从乾坤袋中找出一个刻着符箓的透明薄片。这还是朝绯玉在路上给她的,说是可以掩藏生人气息,但不能每时每刻都使用,会对人造成反噬。
朝家对此确实颇有研究。当时一听可能会反噬,沈祛机本不赞同她收着,可朝绯玉说非到万不得已也不会用到,就当多一重保险,沈祛机这才没说什么。
眼下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吗?季姰不知道。但方才她同村民一起进来,如今又站在人群中,气息并不突兀。可若是要再往前去,那就得以防万一了。看村民这般情状,似乎对前方讳莫如深,不敢靠近。
她的目光落在香炉后紧闭的屋门上。
开门是不可能的,但窗户关的并不严,兴许能从中窥知一二。
季姰将薄片握在手中,又低头看了眼腰间的蓄灵玉,一步一步地于以头抢地的村民中穿行而过,往前走去。
随着距离的缩短,她的心情也愈发紧张。算是冲动吗?但她此举是根据眼下情况且合理分析之后做出的,t并非单凭孤勇,亦非不知天高地厚。
但是事情似乎比她想象的轻易,不过十余步她就走到了窗缝边,鬓角已然沁出细密汗珠。
季姰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翼翼地顺着窗缝瞧过去,霎时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忘了。
眼前景象与她所想的极为不同。不是罗列的祖先牌位,也并非有什么大妖正端坐其中,而是更为荒谬,更为难以解释的场面——
屋中并不昏暗,反而亮若白昼。地上以朱砂为墨画着阵法,占满整个房间。而其中竟是一盏巨大的灯笼,散发着灼目黄光。虽是暖色,却无半分暖意,阴冷更甚。
这灯极大,眼瞧着要触及房梁,四周距墙壁也仅有一人宽的缝隙,压迫感十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季姰眨了眨眼,使劲地拧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确认不是做梦。
她的认知和见识天生远超常人,这也导致她的胆子较别人也大很多。但是眼前的景象无法用任何一种认知去解释。
妖吗?妖是以草木走兽之类化形,本身具有生命,灯并不具备这一条件,这世上可没有灯妖这一说。
但听村民所言,显然认为这灯具有意识,才口口声声以“大人”相称。
若是有妖以此灯为媒介吸纳灵力,却并不在此地,这其中还有其他缘故吗?
但有件事情她大致能够肯定,这里就是沈祛机所说的灵力流动被控制,汇聚到一个点的点位所在。修士单凭感受无法确认位置,反倒因为沈祛机放火这一出,被她这个没有灵力的人找到了,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幸运。
季姰伸手揉了揉眉心,心道也不知朝绯玉和谢既那边怎么样了,沈祛机在天泽庙又会瞧见什么。密集的信息如同一张网般将她罩住,令人焦头烂额。
她又往屋内瞧了瞧,实在没有看到别的,就沿着来路往回走。正当此时,村民已经叩完头,一张张灰白的面容上唯有额头沁出红印,瞧过去如同陪葬纸人脸上涂的硕大腮红,诡异麻木,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