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既,小心后边。”
沈祛机出声,剑影随即分出一道,砍向谢既背后,后者趁着空隙抓了抓头发,耐心已然告罄。
“这玩意跟韭菜似的越砍越多,再这么下去不行。”
他说着,手中挥剑不停,琢磨乾坤袋里有什么机关可以用。
就在这时,忽听季姰惊呼一声,以为她受伤,连忙望去,却见她蹲在沈祛机背后,眸色惊恐:
“不对,砍下来和烧断的这些线全都不见了!”
沈祛机和谢既闻言径直低头瞧去,地上除了灯和摔碎的供品,什么也没有。
还未等他们看个分明,前方响起一阵血肉割裂之声。周围袭来的丝线不知何时退了,转了向尽数穿到那破开的神像之中,声声如肉,令人毛骨悚然。殿中上空哀嚎声音更甚,鲜血骤然染红了丝线,在上方交织,恍若一张诡异的大网,朝他们张开血盆大口。
“他娘的!”谢既骂出声,沈祛机身侧的数道剑影瞬时朝上方砍去。季姰手里的雷火符用完了,下意识抓紧蓄灵玉,脑中心思飞转,盘算如何应对眼前一幕。
但与他们预计的全然不同,沈祛机的剑意并未穿透那张丝线交织的大网,那丝网也并非是实体,在要落下那一瞬化为数道刺目红光。
季姰头痛欲裂,仿佛有什么东西欲强行将她的意识抽离,毫无反抗之力。意识模糊之际,她伸手抓紧了身旁人的袖子。
“不好!”
谢既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妙,然而已经来不及。他以手撑地,还想抬头去瞧那红光,终是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沈祛机是意识存留最久的那个,即便如此,竟也对抗不了这股吸力。他喘着气,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支离破碎,随着意识一同滑入深渊。
纵然以霜拭撑地也维持不住站立,在意识坠入黑暗前的一瞬,他凭着本能,将早已失去意识的季姰护在怀里。
【作者有话说】
季姰:倒在这里衣服不能要了。
沈祛机:放心,你的衣服没脏。:)
来噜!马上到揭秘时刻!
第46章 拨云见日
季姰是在一片嘈杂声中醒来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眼,只觉日光照在眼皮上火辣辣的,让人一时间难以完全看清四周。虽然不明情况如何,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却先一步闯进意识,听得人不胜厌烦。
勉强坐起身,季姰伸手揉了揉惺忪睡眼,借着手掌遮阳,这才打起精神观察环境。一看不要紧,再一瞧顿时怔在原地。
这是什么情况?
她不是同沈祛机和谢既在天泽庙对峙那邪了门的神像吗?
最后好像还看见了红光,然后怎么着来着?
季姰木然眨眼,低头看了看自己所处的地方。
她好像躺在一辆板车上,身下垫着干草。旁边还有一头牛拴在角落,正伸着头吃干草,眼看着就要咬到她的衣角。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缩,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着。
再普通不过的粗布麻衣,灰扑扑的,没有颜色,草鞋上沾了一圈泥,现下已然干裂。
季姰瞳孔一缩,仔细地瞧着自己的手。
这手看轮廓本也秀气柔美,却十分粗糙,颜色偏黑,手掌处还有一层发黄的薄茧,一看就是惯于干粗活的手。
更重要的是,这明显就不是她的手,这具身体也不是她的。
季姰努力地消化这诧异的一幕。
她灵魂出窍附别人身上了?
往远处一望,她立刻就否认了这个观点。原因无他,眼前的场景并不完整。
自己貌似还是在村里,她观察山势地貌可以确定,这里还是柳杨坡。但村中的布局截然不同,与她亲自走过的找不出一点重合的地方。
远处田埂上浓烟滚滚,几乎染黑了半边天。仔细瞧去,在田地与天边的交界处,能寻到一条火带,火势不减,仍有蔓延之势。
再往远处就看不清了,笼在一片迷雾之中,并非雨雾,像是被什么生生截断了似的,绝不是现实中能出现的情景。
有些村民正蒙着湿布,用板车、扁担等工具往浓烟来处运水。还有些妇女老人站在不远处,你一言我一语,话里全是担忧。
“这天火,得烧到啥时候哩……”
“李秋家那片地已经烧糊了,再这么下去,庄稼全完了。”
“准是东边钱家老三在外偷人,惹怒了老天爷,连累我们跟着遭殃。”
“别瞎说,老天爷才不管这闲事,肯定是去年供品供得少了,上天不满意。”
这下就是傻子也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了。季姰蹙眉,心道这是几十年前天泽神君灭天火那段过往吗?自己为何会来到这儿?
未待她接受完信息,后脑勺就遭了殃,一颗干瘪的橡子顺势骨碌着,掠过她后脖颈掉到干草上。
“二丫,快去把你弟弟找回来!”
季姰气急败坏地回头,就见一个身形粗壮的农妇叉腰站在自己身后,语气不耐。
不是,她这是进了谁的身体了?
见季姰还是一动不动,望着她发愣,农妇顿时火冒三丈,眼瞧着上前来要扇她耳光。
季姰心道倒霉也不该是这么个倒霉法,往后一仰就去摸腰间蓄灵玉,一摸空空如也。
好嘛,什么也没带进来。
就算是幻境,也没有眼睁睁等着挨打的份。她从干草上一滚,顺势从另一侧跳下板车,身手之灵活令她也不由得惊讶,显然是早就习惯这种场合,身体下意识作出的反应。
季姰稍稍松了口气,好歹这身体素质比她自己的强多了,不然真得一无是处。
“你跑!成天就知道睡觉!还不去把你弟弟找回来!”
农妇脸色气得发青,怒目横眉,一副要把她生吞活剥的样子。季姰敷衍地喊了一句“知道了马上去”,连忙跑出了家门。
出了家门她才慢下脚步,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企图从中找出些自己熟悉的地方来。
“二丫,今儿怎么不去找你的凌哥哥了?”
村头几个村妇坐在路边,见到她笑嘻嘻地问,满脸不怀好意。季姰莫名其妙,心道这村里有的人心也太大了,那边还冒着黑烟呢,眼前这几位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还有心情拿她调笑。
她不知道自己在幻境中能自主的余地有几分,但还是笑了笑,不放在心上:
“跟他吵架了,这么说你们高兴了?”
她才不关心这些哥哥弟弟的,眼下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才是要紧。
“不是我多管闲事,你的凌哥哥可是村里唯一一个读书读的有出息的,有啥事你还是得顺着他点,等到他当了官,娶你进门当官太太,不就啥都好说了?”
其中一个村妇一边纺线一边劝道,自认为苦口婆心。季姰懒得多费口舌,抬脚就走,又往浓烟那边瞧,心里盘算着怎么过去看看。
谁知道刚迈了两步,身后就响起惊呼:
“哟,念叨着人就来了,二丫,你快瞅瞅!”
季姰无奈叹气,叉着腰回头一看,就见几步外有个人正朝自己走来。
那是个苍白俊秀的青年,身量高挑,穿着灰色苎麻衣衫,头发用一根同色的发带绑着,一副书生打扮。眼眸晶亮柔和,即便无一处不朴素,也掩盖不住那出众的文雅静气,和这个村子格格不入,一瞧就不是池中物,将来兴许能平步青云,位极人臣。
“小凌呀,二丫说你跟她吵架了,你也真是的,不知道哄哄人家,怎么能跟自己未来媳妇计较?”
被称作小凌的人闻言微微一笑,眼角眉梢都是一派无可奈何的宠溺,温声道:“几位姐姐也知道,向来是只有她单方面同我置气,我岂敢冷落了她?”
话音一落,周围揶揄叫好之声顿时响成一片,季姰皱着眉,看着人走到面前,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我们走吧。”
青年已经走到她旁边,朝她笑笑,季姰这才看清他还背着个背篓,上边还盖着一块布。
他已经往她身后走去,季姰未免在这儿被人议论,也只得一头雾水的跟了上去,心道静观其变。
一路上有许许多多的村民同他们,主要是同这位小凌打招呼。后者都一一应了,接着往前走去,场面令她一瞬觉得无比熟稔,好似在哪儿见过。
霎时,一个诡异的猜想闯进她的脑海。
季姰脚步一滞,迟疑着开口:
“沈郎君?”
那青年闻声扭头瞧她,勾了勾嘴角,眸子却全然不似方才柔和,凛然疏冷,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神情。
还真是沈祛机。
在幻境里找到同伴自然再好不过,但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面容和打扮,季姰一时也难以反应过来,来t来回回瞧了好几遍,才憋出一句,问道:
“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沈祛机抿了抿唇,敛下眸中暗色,语气淡然:
“直觉。”
季姰倒是接受了这个模棱两可的说法,左右看了看,见旁边有个小水洼,于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