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他俩自在逍遥,咱们负重前行。”
沈祛机不语。
“人界动乱一事我已经传信家里,三日内必有回复。”
朝绯玉抖了抖一旁散落的卷轴,递给沈祛机。
沈祛机接过,展开一瞧,看出是魂魄相关的一些记载。但残缺不全,犹待研究。
眉心微动,他抬眸,眼睫略过面前三尺地,看向朝绯玉。
“大师兄想必对此也有困惑,师尊不说,我们只好自己查了。”
朝绯玉耸肩,勾出个爽利的笑来,凌厉的眉眼却有些意味不明。
“朝师妹笃定我会对此事上心?”
“那当然,最近你看小师妹看的跟自己眼珠子似的,而且那时是你先问的慈宁长老,我自然要为大师兄分忧,不必谢我。”
朝绯玉摆摆手,一脸“我懂得”的神情。
沈祛机无意申辩,将卷轴卷起,淡道:
“季姰那日为何去寻我?”
朝绯玉背后一紧,闻言猛然坐直了身子:
“我不知道啊。”
“你知道。”
“大师兄你为何不直接问阿姰?”
“她对我态度如何,你亦清楚,如何会说实话?”
沈祛机面色自若,仿佛来问她理所应当。
朝绯玉无语凝噎,半晌认命般地长呼口气,吹得脸颊两侧的碎发一动。
“当然是为了师门团结,我劝阿姰得跟大师兄你搞好关系。”
“仅是如此?”
“那当然了。”
当然不是。
朝绯玉心道,知晓沈祛机不好糊弄,那把真话说一半总是挑不出毛病吧?
也不知道沈祛机信还是没信,但他到底没再追问,拿着卷轴走了。
见状,朝绯玉整个人才松了下来,往后仰去。
“师妹啊,你这可是欠我一个人情。”
*
杏林峰,韶颜殿。
众弟子皆已散去,独留季姰还逗留在此,同慈宁长老讨论着什么。
“长老,您是说,夕垣谷中洞穴内的土壤可以用于种植灵草么?”
“正是如此,以此土为基,灵草的品质也会大有提升,且不受月微宫地段高寒所限。”
少女若有所思地点头,眸子眨了眨,冒出一个念头来:
“敢问长老,既如此,可否用于种植普通农作物?”
“理论上可行。怎么,姰儿想种些什么?”
慈宁真人笑呵呵地t问道。季姰虽不能修炼,但精通普通医理,且聪明好学,又嘴甜讨喜,这样的小姑娘很难让人不喜欢。
“弟子还未想好。”
“这样吧,你先取一盆土回去试一试,若成功再来也不迟。”
“真的吗?就知道您最明白弟子!”
季姰喜笑颜开,慈宁真人拉过她的手拍了拍:
“等下我叫盈枝给你送去。”
贺盈枝?
想起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季姰本能地摇头。
初来此地时,季姰立志要与人为善。但慈宁真人座下的大弟子贺盈枝似乎看她格外不顺眼,除慈宁真人在场时,几乎从未给过她好脸色。
季姰可以理解,毕竟自己是走后门进来的,还身无长物,此类情况在所难免。
因此她也不强求,敬而远之便是。
“怎敢劳烦贺师姐,弟子可以自己拿回去,长老放心。”
“这种土灵力特殊,无法收在储物囊里。”
“……”
季姰只想以头抢地。即便路上要坐云鹤,不用她自己抬回去,慈宁真人也不会同意。
毕竟自己在众人眼中是个病秧子,还是个大病初愈的病秧子。
犹豫片刻,季姰豁出去般的问道:
“长老可否帮弟子传音于大师兄?”
慈宁真人闻言点了点头,露出个了然的笑来,瞧着她的目光愈发慈爱:
“到底是更依赖自家师兄。”
季姰讪笑,心道两害相权取其轻。
慈宁真人二话不说,指尖一点,灵光注入风掠琼音。下一刻,一道温润的声音自空中传来,好似梧桐木琴奏得一响。
“长老唤弟子何事?”
慈宁真人笑而不语,看向季姰。
这是等她开口呢。
季姰闭了闭眼,只好出声:
“大师兄,是我。”
对面默然片刻,而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个……”季姰嗓子发干,艰难出声,“大师兄你现在是否得空?”
“嗯。”
“那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季姰似乎听到对面人沉默几息,但他并未问缘由,而是道:
“等我。”
季姰第一次因为要见沈祛机而如释重负。毕竟比起贺盈枝,沈祛机和蔼可亲太多。
似乎只过一瞬,一个人影就出现在韶颜殿门口,朝季姰二人走来。步履不疾不徐,若玉山将行,如君子扶风。
走得近了,季姰定睛一看,正是沈祛机。
【作者有话说】
季姰:论如何在两种不好吃的里选择不那么难吃的
沈祛机:我不好吃?(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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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徐徐图之
二人走出韶颜殿,一个手指揪着披帛,一个搬着半人高的花盆,一时相对无言。
毕竟是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季姰自觉应该说些什么,于是扭头看向沈祛机,笑眯眯地道:
“多谢大师兄。”
虽然她还是跟沈祛机不对付,但今日对方确实是雪中送炭——
让她可以不用受贺盈枝的白眼。
因而这故作矫饰的笑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沈祛机瞥了她一眼而后垂眸,瞧向怀中正散发幽光的夕垣土。
“师妹这是准备务农?”
季姰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我总不能说是为了以后吃饭能自给自足吧?
大师兄不情愿照顾她,却又莫名固执,师尊开的口,她来回绝并无用处,还得给人得罪。
这怎么不算一种实心眼呢?
还是等同沈祛机搞好关系之后再缓步推进吧,眼下还是不说为妙。
“自然不是,”眼前的少女细眉微蹙,作感伤状,“大师兄知道我本是医女,月微宫地势独特,寻常药材难以生长,只得如此。”
“师妹仍在研习凡间药理?”
“自然,我爹的青壶堂在鹤州颇具盛名,我自然不能让这传承没落。”
这话不假。
就算撞大运进了仙门,季姰也从未想过前尘皆抛。
沈祛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抬头瞧向空中,低声念了句什么。
空中立刻传来一声鹤鸣,一道黑影盘旋半圈之后俯冲下来,落在二人面前。
季姰一瞧,这不是小黑么?
她有些不解地瞧向沈祛机。难不成他要跟自己一块坐云鹤?
季姰的脑子里不合时宜地蹦出话本子里男女主人公一块策马奔腾的场景,成功打了个激灵。
她该怎么拒绝?
就在她冥思苦想之际,一抬头就对上沈祛机看她仿佛看傻子的眼神。
季姰:“?”
“师妹怎的还不上去?”沈祛机冲她这边轻轻低头,勾出个看似温和的笑来,瞳仁却漆黑一片,如同小溪中浸润的黑曜石,“还是说师妹想同我御剑?”
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季姰方才的纠结散了个干干净净,忍不住嗔他一眼,却好似有些底气不足,一双杏眼滴溜溜地转了转,二话不说爬上云鹤的背脊。小黑扭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还是小黑好啊。
见她坐好,沈祛机不紧不慢地从储物囊中掏出披风,施了个诀那披风就系在了季姰肩上。
“大师兄,你不觉得今天很暖和吗?”
季姰有些无奈,自己今天难得用心打扮了,不是很想多个披风画蛇添足。
沈祛机也不回答,将花盘放在地上,而后淡道:
“伸手。”
季姰一时没明白他的用意,下意识将手递过去。
沈祛机抬手碰了碰她的指尖。
“凉的。”
“……”
季姰无语凝噎。
*
等季姰落地瑶光院,就见那花盆已经安然无恙地被安置在廊下了。
而沈祛机早已不见踪影。
“不就是会御剑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季姰小声嘀咕,一边低头整理裙摆一边往前走,同一旁慢悠悠走出来的谢既撞了个结实。
“诶哟!”
“嘶!”
谢既吃痛地皱起脸,连忙扶住季姰,上下扫视一圈确定人没事,才半眯起眼睛,扬声道;
“师妹你这招以卵击石用得不太妥。”
“三师兄你走路怎么跟鬼似的?”
季姰揉了揉额头,缓了半晌才终于看向谢既。
“神出鬼没可是我的本事,”谢既拿掉嘴里叼着的树叶,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来,“而且不是你让我给你带点寻常种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