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平淡,还带着些调侃的意味,显然并没有将这些来信放在心里,况且,除了这一封外,其它的信件还都没有拆开,如此看来,虞惊霜根本就对它们毫不好奇嘛!
白芨琢磨着,心里稍稍安定下来,不过,他也不敢完全放下提防——
虞惊霜经历过的事情太多,心大得很,将情爱看得很小,对往事也早已释怀,当然看不出信中蕴含的“巧思”。
就光说卫瑎写的那封,表面上是很正常的旧友寒暄,可实际上同为男人,他还能看不出来其中用意?
话里话外都试图勾起虞惊霜对往事的留恋、装作故交的样子试图拉近距离……假惺惺又虚伪至极!
时隔多年,这帮人后悔当初做下的蠢事了,现在想要挽回?晚了!
白芨和华昆心中想着同样的念头,对视了一眼,又各自把脸嫌恶的转开,没了共同的忧虑,两人看一眼彼此都嫌烦。
白芨迅速擦去脸上泪珠,甜滋滋道:“惊霜姐姐,你刚起来饿了吧?我早已将饭做好了,现在就呈上来!”
他欢欢喜喜站起身来小跑向厨房,还不忘将虞惊霜给他擦眼泪的帕子收好放入怀里。
华昆则是伸了个懒腰,大摇大摆往摇椅上一坐,翘起二郎腿道:
“霜姐姐,你究竟何时答应嫁给我?我聘礼都备好了,你想要什么只管说,你一开口,我立刻就与父亲母亲请求马上娶你回家,我们做一对神仙眷侣!”
他眼睛亮晶晶的,虞惊霜忙着收拾信件,按来信者和时日长久分门别类地放好,头也没抬:“你酒还没醒?”
他不满:“我说认真的!你也认真回我,要我等到什么时候才行?!”
虞惊霜双耳被他的大喊声震得嗡嗡响,她抽空抬起头,装作认真的想了想,慢吞吞道:“等鸡吃完米,狗舔完面,火烧断锁,我们再商谈嫁娶事宜。”
华昆从摇椅上跳起来,气急败坏:“你又这么说!”
他凑到虞惊霜面前,拧着眉,十分不解:“我年轻、身体强健、面容俊逸,又出身权贵世家,哪里配不上你?你就这么嫌弃我?”
虞惊霜把木匣夹在手臂一侧,推开他,无奈道:“我大你近八岁,你还是幼童时我便与人定亲,你通晓情爱时我早已有过几段婚约了。”
她耐着性子劝解道:“小昆啊,你只是年少气盛,太过年轻,还分不清对我是依赖还是爱恋,往后别再开这般玩笑了,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以后还有哪个姑娘想要你?”
见她不相信自己的真心,华昆气急,正欲开口,身后白芨不知何时幽幽出现:“惊霜姐姐,你别忧心他了,我看他与朱粉楼里的女郎谈笑时候,才不会分不清依赖或爱恋呢。”
朱粉楼是京畿鼎鼎大名的清倌艺场,里面的男女通晓歌、舞、曲、戏,皆面容姣好、多才多艺,颇受王公贵族们的喜爱。
一听这话,华昆面色一下子涨红了,他高声道:“我只是随同僚一块儿去的!况且那也不是不正经的场子,我们只是聊天!”
他着急忙慌地转向虞惊霜,想看她的反应,可虞惊霜竟然一点儿也不在意。
反倒是很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不错!就该这样。你这个年纪的少年郎,就应该与那些妙龄女郎们多接触才是。”
她没有半点儿不满,看起来似乎还挺高兴,华昆的话有一半噎在嘴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狠狠甩了下袖子,一屁股坐在桌前,不能向虞惊霜发脾气,立时就将怒火转向刚才在一旁暗戳戳上眼药的人——
“这都什么菜?!又是蘑菇!黏黏糊糊,难吃死了!”
“白芨,你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昨日霜姐姐带了个新男人来,你也不知道拦着点儿,就这么把人给迎进来好好招待了一顿?!
哪天她真收个男宠,你是不是还要给他俩暖被窝、烧热水啊?!”
华昆脾气火爆,又因为家门显贵,平日里骄横惯了,对着白芨出气时可谓是连珠炮般的责问,半点不给人留面子。
白芨被他训得一下子就成了只鹌鹑,尤其听了那句“暖被窝、烧热水”,更加想起自己昨晚确实烧了菜给那人吃,半点话都反驳不出来了。
他白着张小脸在桌前坐下,浑身都散发着憋屈低落的气息,挥之不去。
虞惊霜早已见惯这场面,熟练地来当和事佬:“哎呀,行啦行啦,这事儿怎么能说白芨呢?是我邀请人家来的,小白做了菜也不能把客人往外面赶是吧?”
她不说还好,一说,面前两人倒是想起来了,齐齐转向她,华昆愤愤不平地说:
“霜姐姐,你怎么这样双标?当初我想来你这里,你百般推拒,活像我是洪水猛兽,我大哥亲自出马都没能说服你,怎么人家就是街上和你见了一面,你就把人往家里带呀?!”
白芨也跟着酸溜溜地开口:“就是就是,那时候我第一次被送来见你,你连门都不给我开,外面下着好大的雨,我衣衫都湿透了,还没吃饭,都冷病了,要不是怕我死在门口晦气,惊霜姐姐恐怕都不愿意收留我吧……”
两人你一句我一言,虞惊霜不胜其烦,飞快伸手拿起桌上的糕点,一下子给两人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闭嘴吃饭吧你俩!”
【作者有话说】
华昆,一款年纪小脾气大,没心眼傻乎乎的小辣椒。
第11章 古怪的男人
全程在两人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中,虞惊霜美美吃了几块小点心,喝了两盏茶,由衷地夸赞:“小白,你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华昆用筷子尖儿戳弄着面前的蘑菇,嫌恶道:“哪里看出来变好了?做的蘑菇还是这么难吃!还有麻椒!”
他嘀嘀咕咕,白芨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嗤道:“不吃就不要来啊,又不是给你做的,惊霜姐姐喜欢就够了。”
两人开始小声地拌嘴,虞惊霜笑而不语。
华昆很挑嘴,小时候瘦弱无比,屡屡生病,家中人把他宠得骄横,都拿他没办法,只有在她这里才会“屈尊降贵”吃一点正经饭菜,他大哥亲自找上虞惊霜,就盼她能帮帮忙,让这个小祖宗不要每日里除了零嘴就不吃东西。
多年好友在她面前泪眼婆娑,虞惊霜不答应帮这个忙都没办法,是以华昆几乎每日无事便前来蹭饭,顺便挤兑一下白芨,午睡都要占人家的屋子。
白芨快讨厌死他了,连说梦话都在骂他。
他性子逆来顺受,身世低微,几乎不敢与人争吵,偏偏华昆生了张巧嘴,他吵不过,更打不过,只能生闷气。
就算虞惊霜有意偏着他,白芨所能做的最激烈反抗,也就是每天偷偷做一两道华昆最讨厌的菜,比如黏糊糊的蘑菇。
不过,只要两人不闹出太大的争端,这些小心思虞惊霜看在眼里,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看小猫小狗吵架。
也能给愈发平淡如水一般的生活添点乐子。
这边,华昆艰难咽下最后一口蘑菇,臭着脸道:“霜姐姐,小杏和你那个大个子侍卫呢?半天不见他俩人影,到底谁是主子啊?”
虞惊霜喝着茶,顺手t狠狠照着他头顶来了一下:“说了多少次,我都卸任出宫了,别成天乱叫,什么主子不主子的,叫小杏!叫潜兄!”
华昆捂着头,痛得脸都皱了,一迭声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下真的记住了!”
白芨偷笑了一下,立即又正经道:“小杏姐姐今早知道话本里的故事和虞姐姐有关系以后,就拿着钱出门去铺子里了,说要把那些都买回来毁尸灭迹,让我不用给她留饭。
嗯……潜大哥好久不在了,前半个月就又离开了,他总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我都习惯了。”
他暗戳戳炫耀着,话里话外透露着自己在虞惊霜的小院里有多适应,华昆大大白了他一眼,“切”了一声。
他皱着眉问虞惊霜:
“你的那个侍卫……潜大哥总是不在,怎么护卫你啊?你干脆换个侍卫吧,我让我大哥给你重新指派几个,或者,我亲自来?!”
虞惊霜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为什么这人越说越兴奋了。
她说:“首先,潜兄不是我的侍卫,只是偶尔来做些帮忙的事,比如劈柴或是修缮屋子,人家本职是江湖人士,消失一段时日不是很正常吗?”
“其次,我根本不需要侍卫,现在天下太平,我又是闲人老百姓一个,我用得着保护吗?”
华昆显然还有点犹豫,小声道:“……可是,我听大哥说,陛下登基前你得罪过不少人,有很多人将你当仇敌呢……”
虞惊霜放下杯盏,转过头来,支着下巴想了想,轻描淡写道:“以前确实有人想杀我,可是他们都已经全死光了啊。”
她爽朗地笑起来:“所以根本不用担心,死人又怎么会再动手呢?”
到底是什么人,才能这么稀松平常地说出“死光了”这种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