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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弃明珠_越山雀【完结】(146)

  她的眼神冷冷地扫过去,兰乘渊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他有些无措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杏,才意识到虞惊霜并无他意,只是单纯地要为他上药。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还是依言,默默地转过身,解开了衣衫的系带,将那件外衫褪至腰间。

  背对着虞惊霜,他的脊背挺得笔直,肌肉的线条因紧张而微微绷紧,大大小小的伤疤纵横交错,有新有旧,虞惊霜终于看清了那日在地牢里没有摸清楚的旧伤——

  那道被匈蓝人的斧头砍出的伤口极长,似乎要将人从中间劈成两半,即使有奇异的蛊虫帮忙修复肌体,然而这道可怖的疤痕仍然扭曲、隆起着,狰狞万分。

  触目惊心。

  虞惊霜此刻又一次在心间丈量了这个词的分量。

  当年,若非“小狗”为她挡下了那一斧,即使斧上没有剧毒,恐怕她也活不下来,更何况后来种种呢?

  她默默将眼神移开,去寻找前些日子的新伤口,那道剑伤就在兰乘渊的左肩胛骨下方,虽然已经用了药,但因这几日的奔波,伤口边缘有些泛白,显然是又裂开了。

  而让虞惊霜更关注的,却并非那道剑伤本身。

  她看见,在兰乘渊伤口下方寸许的位置,有一片新的、已经结了痂的指甲印,那印子很深,几乎要掐进肉里去,分明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虞惊霜困惑地皱起了眉,想了想,她比划着手去对那片奇怪的指甲印,左转右转几个来回后,才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对上了,她沉思了一会儿,脸色沉了下来。

  这种指甲印子,必须得是人环抱着自己,手上使劲发力、拼命去抠弄才会形成的,看这痕迹,兰乘渊是下了死手去虐待自己,而且还不止一次……

  他在干什么?自残吗?!

  那股莫名的烦躁混合着无名火,又一次涌了上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她冷不丁地开口,指尖抵着兰乘渊后背那块被他自己弄得破破烂烂的皮肉,声音比官道上的风还要冷上几分。

  兰乘渊的身子几不可察地一僵,没有回头,只是嘴唇翕张了半天,才低声道:“没什么。”

  他嘴硬,虞惊霜也没再追问,只是拔开药瓶的塞子,将那带着草药清凉气息的粉末,毫不客气地倒在了他的伤口上。

  药粉效果极好,却药性猛烈,常人上药都是薄薄一层、慢慢涂着来,即使是兰乘渊平常习惯了粗鲁地对待自己,但也从未这么粗暴、毫无保留地将所有药粉一股脑丢上来。

  那药触及皮肉,带来一阵尖锐、剧烈的疼痛,兰乘渊的身体猛地一颤,顿觉眼前一黑,痛得他当即恨不得晕过去,却死死地咬着牙,一声未吭。

  虞惊霜看着眼前人脊背颤抖,冷哼一声,明知故问道:“疼吗?疼就说话,我动作轻点。”

  疼。

  真的很疼。

  因她久违的柔和语气,兰乘渊心底不知怎么地就涌起了一种委屈。

  他想到了过去很多很多时刻,只有他自己在硬抗着,没有人关心他,所有人都想要他快点去死,要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想借他的骨血满足自己的欲望。

  那段时日,只有遥远、遥远的惊霜留在他心里陪着他。

  他自欺欺人地骗自己:他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他还有惊霜……可愈骗自己,时日愈长,他愈是清楚——并没有,并没有惊霜在心疼他。

  而此时此刻,想了很久的那个人真的就在身边,问他痛不痛……兰乘渊想哭,他的胸口酸胀,眼眶湿润,他很想说自己真的很痛——那些年你不在的日子里,我过的真的很痛,很难受。

  可他不能说,说不出口。

  他沉默着。

  虞惊霜早已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手上动作不停,一边为兰乘渊上药,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t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可落在兰乘渊耳中,却不啻于千钧之重。

  他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看见他绷紧的、线条分明的背脊,良久,他才用一种近乎沙哑的声音,回了两个字:“……没有。”

  这话说得没有半分底气。

  虞惊霜心中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将剩余药粉都一股脑倒了上去,取了干净的布巾,开始为他重新包扎,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兰乘渊颤栗皮肤。

  “当年不是说好了,此生不复相见吗?”她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将那布巾的结打得死紧,“怎么,你答应我的话,其实都是说来哄人的吗?还是说,你这偷偷摸摸跟在人身后的毛病,是天生的,改不掉了?”

  虞惊霜的话像是一根根淬了冰的针,又细又密地扎进了他的心里,兰乘渊的背脊一瞬间塌了下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他缓缓地转过身来,仰头看着她,那双眼睛里却盛满了虞惊霜看不懂的、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挣扎,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偏执。

  “当年许下承诺的,”他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像是要将每一个字都嚼碎了咽下去,“是兰乘渊。”

  他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祈求。

  “如今……我只想做潜鱼。”

  虞惊霜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点可怜的、卑微的希冀,忽然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她被他这副模样气得,竟是反笑出了声。

  “好啊。”她说,“想做潜鱼,可以。”

  她后退一步,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就像是在审视一件货物。

  “从今往后,你便只是侍卫。拿月钱,听差遣,不多言,不多看。做得到吗?”

  虞惊霜以为,这样的话多少会伤到他几分。

  可她没想到,兰乘渊听完之后,那双黯淡的眼眸竟是在一瞬间就重新亮了起来——那是一种在沙漠里跋涉了数日的旅人,终于望见绿洲时才会有的、近乎狂喜的光芒。

  “我还有什么能求的呢?”他喃喃道,声音里是难以置信的喜悦,“能……能留下,便已是……天大的恩赐了。”

  他这副卑微到尘埃里的模样,非但没能让虞惊霜心中的烦躁消散,反而像是火上浇油,烧得她愈发地光火。

  她伸出手指,毫不客气地指着兰乘渊左肩伤疤的位置,那道差点要了他命的伤疤还新鲜着,她又指了指被兰乘渊抓出来的指甲印,嘲讽道: “侍卫?”

  她挑起一边眉毛,语带讥讽,“哪个侍卫,会为主人做到这个地步?又是哪种侍卫,会因为得不到主子垂怜就自残?”

  她逼视着兰乘渊,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兰乘渊脸上的那点光,像是被风吹过的烛火,剧烈地摇曳了一下,险些熄灭,他惶恐又慌乱地扫了一眼虞惊霜指到的地方,眼眶通红,被逼问得眼底流转着一片水光,却仍然死死地咬着下唇,将那点血色都咬得褪尽了。

  “侍卫……”他的声音抖得厉害,却依旧固执地重复着他那套可笑的说辞,“侍卫……就是这么忠诚。”

  那副模样,真是又可怜,又可气。

  虞惊霜看着他,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看着他那副快要碎掉却还在硬撑的倔强,最终,也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带任何情绪的笑。

  “好吧。”

  她收回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淡。

  “那你就最好,永远都这么老老实实地,当好你的侍卫。”

  说完,她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再没有看这个招人心烦的家伙一眼。

  身后,兰乘渊睁着眼睛看了她良久,那压抑了许久的、滚烫的泪,才终于顺着他的脸颊无声地滑落,砸进了脚下的尘土里,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第97章 第97章

  自京畿一路向北,官道渐渐变得崎岖,行至第七日,便进入了一片连绵的山区,山路狭窄,仅容两马并行,一侧是陡峭的山壁,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偶有山风呼啸而过,卷起谷中森然的寒气,让人不寒而栗。

  此地名为“一线天”,是出了名的匪盗出没之所。

  行至一处急弯,虞惊霜忽然勒住了马,周遭安静得有些过分,连鸟鸣声都听不见,只有风刮过山石的呜咽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铁锈与尘土混合的气味。

  有埋伏。

  小杏从马车中探出头来,不动声色地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兰乘渊第一时间便纵马赶上前来,与虞惊霜并肩而立,将她护在了自己与山壁之间。

  虞惊霜并未看他,只是眯着眼,打量着前方不远处的密林,她朗声道:“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出来吧。”

  她话音刚落,林中便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兵刃出鞘的摩擦声。紧接着,数十个手持长刀、面目凶悍的山匪便从林中涌了出来,将他们四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个大汉,脸上有一道从额头斜劈至下颌的刀疤,瞧上去格外狰狞,他扛着一柄大刀,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小娘子,兄弟们只求财,不杀人,乖乖交出银两来,这就放你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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