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虽然是刀,但是个冰糖刀,小狗没有真的死掉
第35章 卫瑎的悔(1)
院中的玉兰树被风拂过,簌簌的声音盖过了虞惊霜的话语尾音,关于她和小狗的往事就这样慢慢展开,在遗憾中渐息。
白芨静静地听她讲完这个故事,久久不能回神。
他望着虞惊霜,很想如往常一样说些话,表现自己解语花的一面。
但不知为何,胸口中有沉甸甸的东西,一直向下缓慢坠落着,揪扯着他的情绪,令他只能这样沉默着。
生与死如隔天堑,凡人力所不能及。
原来,这就是为何虞惊霜如今能这样淡然、随心地处置那些落在她身上的事情。
难怪她会说,除了生死,再无其它事能令她动容。
他不由得望向檐下已经蜷缩着睡去的大黄狗,喃喃道:“所以黄狼就是当年雪山里幸存下来的那一只小野狗吗?难怪……”
难怪她如此看重这条狗、难怪她养着那兰花,一次又一次等它开花也没有放弃。
白芨的神情怔怔,虞惊霜用手在他面前挥了两下才叫他回过神来:“嘿,犯什么傻呢?呆住了?”
他反应过来,低下了头,敛去所有情绪。
虞惊霜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忽然想起:“诶对了,刚才王承不是在院中吗,怎么我出去了一趟他就不在了?”
她话音刚落,屋门被从里打开,王承揉着眼睛走了出来,他打了个哈欠,道:
“虞娘子,不好意思啊,最近几日我都在想那银器的事,没怎么睡,今天实在太困了,就借白小兄的屋子睡了个午觉……”
虞惊霜抬头看看天色,日头微微西斜,那件往事经历时只短短几天,讲出来却要如此漫长,一个午后的时刻竟然已经过去了。
她咂咂嘴,不甚在意地摆摆手,道:“无妨,你随便歇。”
王承走下台阶来,为难地挠挠头,小心翼翼道:“那……虞娘子你看,午饭前我们说好的,请你帮忙走一趟、说说情的事儿?”
虞惊霜闻言笑了,拍拍这小少年的肩,道:“你放心,我答应了的事就一定办到。”
她皱皱眉,又略带迟疑:“只不过,明日是我与一位友人约定一年见一次的日子……你看,这是早已定下的,没法变。”
“这样,我明日去一趟京郊,回来后就亲自去瞧一瞧那户拖欠了你银钱的人家,行吗?”
她说得贴心客气,王承自然不敢拿乔,他喜出望外,连连道谢,忙不迭道:
“可以可以,我正好去办些其他事情,不急这一天!”
……
送走王承后,虞惊霜转身一看,白芨还坐在那木椅上,心不在焉地怔怔出神。
她有些无奈,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了他的额头上,凶恶道:
“还想呢?别偷懒了!快,快趁日头未落,去街市上给我买点糕点果子回来,差点忘了明天要出去,要是空着手去,了空那家伙背地里又要说我小半年了!”
白芨刺吃痛地捂住发红的脑门,被这一巴掌拍得从怅然中抽离出来。
他委委屈屈地应下这门差事,腆着脸向虞惊霜要了些银两,乐颠颠地出了门。
一出小巷,在虞惊霜看不见的地方,白芨脸上那副惯常楚楚可怜的表情一霎时便褪去了。
他心不在焉地上下抛着那几枚银子,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厌倦与漠然,明明还是那张脸,周身气质却浑然一变,大不相同。
拐过弯,到了一处巷口,他动作一停,脚步也顿住了。
目光冷冷地看着巷中那几个站立的熟悉人影,他暗骂了一声娘。
那几道人影慢慢走了过来,自阴影出逐渐显露的面容与白芨有几分相似,却染着一股酒色财气,猥琐极了——正是他在白家那几个不学无术的“兄长”
为首的长着一双狭长的眼,笑着过来揽住了白芨的肩膀,道:
“怎么样,这几天又打探到什么消息了?那虞惊霜有什么喜好、最近会不会出门?”
白芨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白家这烂到根子里的所谓世家大族,明明已落魄了许多,全靠皇帝还没想起来收拾他们而苟延残喘着。
白家家主和主母想维持住体面,不敦促后辈子弟努力考取功名,而是尽盘算歪门邪道。
当年虞惊霜刚从宫中搬出来,有人谣传她爱男色,他们见有缝可插针,便强迫着他去学那些脔宠的伎俩,试图送他去讨好虞惊霜,为白家求来些利益。
以往都是他自己回去白府禀报情况,然而,或许是他之前说的都是些小事,根本帮不了白家子弟,让他们着了急。
如今,这些人竟然都敢来虞惊霜的小院子附近堵他了。
若不是……白芨咬牙,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怨气。
揽着他肩膀的人一愣,勃然大怒:“你这是什么眼神?!”
他揪住了白芨的衣领,怒极反笑:“你个贱骨头还敢用那种眼神看我?”
他甩手抽了白芨一耳光,将其白皙的脸抽出了一片红痕,轻蔑地唾了一口:
“别忘了你妹妹的身契还在主母手中!今后她是贵是贱、是主子是奴才都系于你身,一个市井泼皮罢了,要不是看你得了虞惊霜青眼,白家收拾你简直和捻死一只蝇子那么容易!”
听到妹妹,白芨紧紧捏起的拳头顿时一僵。
想着母亲死前叮嘱他照顾好妹妹的遗言,他浑身颤抖着,胸膛急促地起伏了两下,终于认命一般长呼出一口气。
沉默一瞬后,他道:
“虞惊霜早已卸任军卫统领一职。白家想要在军卫和官场中安插自家子弟进去,她也帮不上忙,你们尽早死了这条心。”
揪着他衣领的人笑了,轻佻道:“这不是有你吗,弟弟。你当初怎么哄的她拒绝了所有送去的男宠、只留下你一个人,现在可以继续使那一招啊……”
他恶心的目光流连在白芨脸上,笑得下流:“当初送你去秦楼楚馆学了那么多东西,这些银子可都花在你身上了,别让我们白费啊。”
白芨胸口一阵阵恶心翻涌,白家这些人的下作真是每时每刻都在令他开眼界。
他别过脸去,心中冷笑。
虞惊霜当初打开那扇门垂眸看他时,白芨在那一瞬间,真情实感地以为自己从此要堕落深渊、成为权贵的玩物。
然而,虞惊霜说的收留,其实真的就只是收留这么简单。
她给了他一处可以容身的小屋子,使唤他每日做些饭菜、去街市上跑跑腿——
就这样简单的活计,她还每月给他一小笔银子,用作雇他做事的报酬。
而白家,当初找自己回去说得好听,等将妹妹控制在手中后,便威逼利诱他来做此等下作事。
将他当成个玩意儿——如此家人,说什么给他身上花了银子……白芨想想就作呕。
他试图打碎这些人的不切实际,慢慢道:
“虞惊霜早已是个闲人了,她如今手中无权,你们不如趁早抱了其他人大腿,还能有几分机会进你们想去的军卫、壮大白家。”
白家的人闻言,沉默了一瞬,冷笑道:
“你可别诓我们,虞惊霜现在是闲人一个没错。可她的属下们、被她救过命的,一个个都身居要职,如今的军卫统领就是追随着她的脚步进的军卫,谁不知道?”
他身旁的人也跟着接话:“前几日的打春宴上有两个贵女言行无状,冲撞了她。后来被整治得极惨,连去哪儿求情告饶都找不着门路。”
白芨喘着气,没有说话。
揪着他衣领的人将其一把推到了墙上,快狠准地给了白芨腹部一拳,呸了一口:
“虞惊霜早就不屑于这种背后报复了,那你说那几个贵女和她们的家里这么倒霉,是谁出的手呢?”
“给我打!这小子不被揍就识不了好赖!”
几个人恶狠狠围上前来,专冲着不易被发现的地方猛击,白芨闷哼一声,痛得立时蜷起了身子,脸色惨白。
好一阵子,就在白芨喉头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时,巷口忽然来了人。
华昆晃悠着鞭子,悠哉悠哉地步行着,途径某个巷口时,一阵嘈杂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他随意扭头瞥了一眼,意外看见了一张熟悉又讨厌的脸。
他看着白芨被一人一拳正击中腹部,挑了挑眉。
“干什么呢?”华昆站着未动,随意道,他手中长鞭一甩,于空中“噼啪”一声,打了个绳花。
一声脆响惊得白家那群人停了手,回头看去。
“长宁侯府的……”
他们低声道,对视一眼,不欲惹出麻烦来,一个个缩着脖子快步离开了。
白芨软绵绵倒在角落,扶着墙痛苦地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一抬头,巷口已经空t空如也,没了任何人的踪迹。
……
翌日清晨,虞惊霜一早就收拾好了东西,临出门前才记起昨日忘了叫白芨雇一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