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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弃明珠_越山雀【完结】(60)

  可是,那也意味着虞惊霜一定会慢慢神智受损、似癫似狂——这就是沉光花的威力、这就是他这身血肉的可怕之处。

  兰乘渊面色苍白。

  他盼了那么多年、每个日日夜夜都在甜蜜的幻梦中t睡去、马上要实现与心上人成婚的夙愿,就在这时候,告诉他这样的噩耗,足以让他心神俱裂、当着林啸的面,就生生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不敢相信害心上人生病的罪魁祸首竟是自己,也不愿意接受是这样荒唐的理由,就要让他与虞惊霜永远相隔,才能保她平安。

  他不死心,连连追问,然而无论兰乘渊如何祈求,林啸也只叹息着告诉他:无药可解。

  是选择满足自己私欲、不管不顾也要和虞惊霜结为夫妻,与她相守,看她最后在自己眼前逐渐变得痴傻?

  还是选择随林啸一起离开京畿、远远避开虞惊霜,踏上为母族报仇的道路,及时止损,不再去……加害他的心上人?

  生离?死别?

  无论哪一个,对兰乘渊来说,都太难以抉择。

  这冗长繁杂的一生,一想到与心爱的姑娘缘分已尽、再难相逢,他的心便如刀锋落雪,残破而冰凉,一直坠落到无边的深渊中。

  兰乘渊不想离开虞惊霜,他想和她相爱、想和她永远在一起——

  他被她救下、由她取名、受她的教导陪伴,就合该是她身边最为忠心耿耿、赤诚热烈的小狗。

  这世上哪里有小狗最先抛弃主人的道理呢?

  然而,时日却容不得他犹豫。

  就在一个普通的春日傍晚,虞惊霜脸色红扑扑、眼睛亮晶晶的来找兰乘渊。

  她想给他看自己嫁衣上绣样的纹路,兰乘渊便和她一起对着光影描摹那些纷繁复杂的花鸟纹,平静的春光中,他们像每一对终成眷属的有情人一般琴瑟调和。

  他应和她每一个或者合理、或者无理的要求,将它们一一记在心里,虞惊霜不时还要随意挑出一个来考考他;

  她不太会使绣针,笨拙地勾着针线,一不小心脱了手,就将针尖刺到了兰乘渊的手臂上,扎出了几滴血珠;

  虞惊霜自小时候在他面前就是蛮不讲理。

  她理直气壮地嫌弃是兰乘渊靠得太近了、气息干扰她了、他勾着唇笑实在是太勾引她了……种种理由,就是不肯承认是自己女红课业上睡了过去,才没学会如何使针。

  兰乘渊无奈叹气,他只好虚心受教,接过针线和嫁衣,用他弯弓搭箭、斩首割喉的双手,一针一线亲手为心上人缝制嫁衣。

  虞惊霜瘫在木椅上翻看话本子、吃蜜饯、喝茶,还要不时地探头津津有味点评兰乘渊:

  认真绣纹样的模样实在太像待字闺中的小娘子了,她简直自愧不如!

  她的“小媳妇”什么都不敢反驳,敢怒不敢言,只能笑着摇头。

  这是兰乘渊最后一次与她笑着交谈,那时候他没有想到,往后每一次见面,都将伴随着痛苦、绝望和哽咽。

  夜色渐深,虞惊霜捧着缝好纹样的嫁衣,刚出门,毫无预兆的,她软绵绵地晕倒了。

  这一次,她昏睡过去后,开始在梦中呓语。

  林啸告诉兰乘渊,这就是他一意孤行,不听劝告远离虞惊霜的后果,往后只会愈来愈严重,直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颤抖着声线,茫然无措地问林啸,不可挽回是指什么。

  “会死。会死得很痛苦、很狼狈、很难看。”

  林啸这样对兰乘渊说,眼神中除了悲哀,还有其它什么隐晦的情绪,而他已无力去分辨。

  死。

  兰乘渊真的害怕了。

  若是他的出现本就是一个错误。

  若是自当年虞惊霜救下他,就意味着她如同开始吞服、吸食毒药。

  若是两人共渡过的时日、青梅竹马的美好情谊背后,都要笼罩着虞惊霜痴傻死亡的阴影——

  那么他宁愿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从那场旺盛而猛烈的大火中逃出来。

  在这样巨大的悲哀、对过往的摧毁撕裂下,兰乘渊甚至编不出来一个像样的蹩脚的谎言,每一个借口,都经不起虞惊霜的推敲。

  于是,当虞惊霜第二次出现昏沉萎靡的情况时,潜鱼看到了她眉眼间流露出压抑不住的疲倦。

  她的眼神不再明亮、脸颊不再红润、神采不再奕奕。

  她的神色渐渐与年幼时候,他在铁笼内看到的那些面黄肌瘦、双眼无神、不顾形象痛哭流涕、跪倒在地上祈求一支幻香的人有了重合。

  鲜活的虞惊霜、热烈的虞惊霜、生机勃勃的虞惊霜,他纯稚无辜、天真烂漫的心上人,怎么可以变成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潜鱼揽着昏睡过去的虞惊霜的肩膀,自她病弱困乏时就犹豫不安的心,在望向她安静的睡颜时突然平静下来。

  那一刻,他做出了决定。

  他不想让虞惊霜受伤,更不想让她因为自己而遭受无妄之灾、慢慢经受痛苦折磨而死去。

  虞惊霜应该有一个身世清白高贵、不会因一己私利就害她的夫婿、或是一个忠义憨厚、能常伴左右的夫婿……总之不应该是他。

  他低贱、他是灾祸、他除了带给她疯癫和痴傻的命运外,不能再带给她任何美好。

  所以,如若只有分开才是唯一最好的选择,那就让他来做这个恶人,将一切痛苦与纠结都结束在平静的假面下。

  兰乘渊写下了退婚书。

  他平静地告诉身边所有人,他要追随林太守而去——他放不下林啸许诺的那些功名利禄、荣华富贵。

  他厌倦了青梅竹马的情意、看不上虞惊霜和虞府带给他的那些好处。

  他为了权势地位,宁可背弃婚约,也要另攀高枝。

  他决定要去做白眼狼、负心汉、陈世美了,所以在最后的关头,兰乘渊不敢去见虞惊霜最后一面。他怕自己看见她的眼睛后,就会不舍得离开,就会……害死她。

  随着林啸一同离开京畿的那一天清晨,兰乘渊牵着马绕了虞府十几圈。

  他望着虞惊霜院中廊前的灯灭、望着天光渐渐浮起一丝鱼肚白、望着他曾经只差一步就能名正言顺踏入的府邸……此时一别,恐怕今后再难相逢。

  最后的最后,他的千言万语、凝噎哽咽,通通化作了折下的一支带露桃花,再也送不到心上人的手中,只被他轻轻地放在石狮脚下,在暮春的清风吹拂下,微微颤动着,似一声哀婉的叹息。

  ……

  远处黄狼“汪汪”地吠叫两声,唤回了潜鱼游移在回忆中的思绪,距他几步远的地方,虞惊霜正溜溜达达,揪了根狗尾巴草随意叼着,还不忘回头招呼他:

  “潜鱼,干什么又走神?快点跟上,我瞧着这山中又要下雨了,我们快回去!”

  潜鱼站在原地,看山间清爽悠远的风缓缓吹拂而来,卷起虞惊霜的衣袖。

  乌云层叠、拨云见日、光影错落,她整个人都落在明亮的碎金光斑中,渐渐走远,只有欢快清亮的声音荡荡悠悠传入他耳旁。

  还是鲜活的她,还是热烈的她。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轻松的神色,盯着那道身影,潜鱼深吸一口气,笑着回应道:

  “好,这就来了。”

  ……

  从山中归来后的第二日,又是一个惠风和畅、天朗气清的日子。

  虞惊霜腾出了时间,打算将库房稍稍修一下,把前几日收拾出来的旧物都一一整理好、摆放在合适的地方去,省的这些东西占了她大半屋子,显得库房又挤又沉闷。

  她翻来翻去,分门别类先拢在一小堆,小杏在旁边给她打下手。

  两人晒着暖洋洋的日光,漫不经心地翻弄,虞惊霜拿起一件陈旧的大氅,感慨:

  “这还是当年我进宫的第一个冬天,先皇后赠与我的。只穿了几次就搁下了。

  最近一次用它还是好几年前了,那天正好小白第一次到咱们这儿来,大下雨天的,送他来的人也不说给他披件衣服,把人冻得够呛。

  我还担心这小孩儿撑不过去,淋一夜雨死在我门前,到时候又给我添一层恶名。”

  她回忆起那一天,忍不住笑呵呵地摸了两把大氅,语气中颇有些感慨的意味。

  小杏接过那件大氅,将其叠了起来,虞惊霜提到了白芨,倒是让小杏想起了前几日发生的一件事。

  她脑海中思索着,手中动作不停,对着虞惊霜沉静道:“霜姐姐,白家的人找上了白芨。”

  小杏突然出声来这么一句,让虞惊霜一愣。白家?她有点惊讶,这群人是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又忘了她的警告,终于忍不住了?

  虞惊霜若有所思。

  实际上,迄今为止,虞惊霜认识的人中,大多数家中父母兄弟关系都很不错,甚是融洽。

  她本人由姨娘所生,是个庶女,然而,虞父作风正派,待妻妾都很不错,自小对虞惊霜的教导也并不比嫡妹敷衍,诗书礼易、琴棋书画,该教的,虞父都会请女夫子来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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