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纪大了,做活儿眼力不行了已经做不来鞋子了。
再说,这种鞋现在都没什么人会做,儿媳妇是反封建干革命的,更是做不来这种鞋,她只能自己省着点穿。
没想到孙女放在心上了,大老远特地给找来,能不能穿有啥,这个心意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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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茵还给她爹买的翻毛皮鞋,这个冬天穿着暖和还实用,给她娘买的棉皮鞋,牛筋底子,里面是毛的,耐穿还体面。
她娘这些年都舍不得买双好鞋穿,有什么都紧着老人孩子。
发完礼物,陈茵四下瞅瞅:“小弟呢?”
她给小弟买了钢笔和一件新棉猴。
田小莲道:“一早就去你大舅家了,给你姥送点炸馓子,你姥爱吃,你舅母肯定舍不得炸。”
老娘跟着儿子儿媳妇过,她当女儿的没法多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陈茵道:“年前我们没时间去我舅家了,等年后去拜年吧。”礼物也拜年的时候给吧。
田小莲不想女儿心烦,岔过话去,说起陈茵的大弟。
“你大弟年前来信,刚升了排长,不好请假,今年是回不来过年了。”
陈茵大弟弟跟她是双胞胎,只是晚半个来点儿出生的,她结婚那年,大弟就去当兵了。
新兵蛋子都没什么机会回家,后来当了班长,本来以为今年三年了,应该能请下假,没想到因为表现好提干了,反而没法回家了。
“在部队处对象了么?”陈茵关心这个。
田小莲叹道:“你弟说不干到营长都不处对象,不然没法随军,两地分开着也没什么意思。”
“这倒也是,他年纪也不大,等等也行。”
不等也没法。
她爹娘因为革命成亲比较晚,就生了三个孩子,眼下除了她结婚了,弟弟们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她还去了燕城。
好在还有个淘气的小弟在家,多少热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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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女婿难得回来一次,自然是要留饭的。
过年前后这阵都是两顿饭,早上吃的晚,下午吃的早,尤其是今天招待女儿女婿,格外早一些。
田小莲特地烀了肘子、猪蹄,熬了肉皮冻,红烧大肠,还有油滋啦撒的白糖,同样也烩了酸菜血肠白肉。
过年家家杀猪,这菜是少不了的。
壮壮牙口好,啃猪蹄,嚼油滋啦,吃的小嘴儿都油汪汪的。
陈书记难得和女婿坐一起喝点儿,特地拿出藏的好酒来,还给陈奶奶和老伴儿都满上一杯。
还抱歉地对女儿道:“你还喂奶呢,喝不了,爹还留一瓶,等下回给你喝。”
北省的女人大多数都能喝点儿白酒,还都是高度的,主要是这边寒冷,驱寒需要。。。。。。吧?
反正不谦虚的说,如果不是买酒要酒票,真敞开了喝,一般男人还真未必能喝过北省的女人,包括北省的男人哦。
北省的女人轻易不喝酒,主要是喝完没法干活儿,要照顾一家老小的过日子呢。
一个女人喝醉嘛哈的招人笑话,让人觉得没深沉。
过年过节就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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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九如被老丈人灌了两杯后,说起老葛头的事儿。
“他怎么跟我爷接上头的?以前也不是多熟啊?”
公安调查老葛头,陈书记肯定得知道。
他对燕九如道:“咱们大队部的电话用的不多,外面打来的更是没几个,就你爷他们打的多点。”
“那些天不是经常打么,偶尔碰上有其他人在,可能传出去了,谁知道怎么让他听去了,连着往大队部溜达好几次,这不就有一次正碰上你爷打来电话了么。”
这是专门等着的意思了?!
“他家啥人要吃大、、烟、膏子啊?”
“应该是他家老大,逃荒来的时候就身体熬垮了,这些年都那样儿,出工也就拿四五个工分,还不顶女社员多。”
燕九如想了下,好像有点印象,不由道:“这些年没张罗出去看看?怎么突然就想起吃这个了?”
“就是前阵子说是肚子里头疼的受不了,去了县医院看,是肝炎,难治。”
说是听医院外面的什么人悄悄告诉的偏方,吃这个止疼,好使。
其实也算不上偏方,很多老人都知道,只是新社会以后没什么人提起过,毕竟不是什么正经药,大伙儿渐渐也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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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九如回家的路上还跟陈茵嘀咕:“你说是巧合,还是有人特地说的?”
陈茵寻思着道:“这要看公安调查医院那边的情况了,能不能找到说这个偏方的人就知道了。”
“怎么?你怀疑有人故意的?”
燕九如吁出一口白雾,“涉毒无小事,谨慎点有必要。”
他得搞搞清楚,矛头是指向他,还是别的什么。。。。。。
过完年吧。
过了年,公安那边如果找不到人,他大不了搜搜老葛头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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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自己家不能空屋子。
二十九这天,燕二叔一家和如春一家都回自己家了,半夜那顿年夜饭才过来一起吃。
燕九如特地让如山去喊了他二叔和文卫东,一起去大河凿冰鱼。
北省过年要吃新鲜的鱼,取个年年有余的好意头。
大人们拿着工具往村外走,小屁孩们原本在零散地放小鞭儿完,闻风跟着去看热闹。
壮壮跟着村里的孩子们都玩儿疯了,自然是哪热闹都要跟着去看看的。
他撒泼耍赖的粘着小叔如松,好歹跟着大孩子们一起去河边了。
有他爸爸在,家里人倒也放心。
大河的冰上来凿冰打鱼的人不少,他们特地往前面走了一段。
“就这儿吧。水深,肯定有大鱼。”
燕九如把铁川子往冰面上一扎,神识在冰层下面的河水里逡巡,不一会儿就发现了十几条大鱼。
“拿几指的挂子?”
“四指的。”
“三指的。”
“行,咱打快水鱼,都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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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九如圈出几个地方,让大伙儿凿洞,等水冒出来之前赶紧扩大洞口,把挂子拿杆子捅下去,顺水往下飘。
他用神识赶鱼,不出十分钟,就有鱼被挂住了。
又等了十来分钟,大家都冻得直跺脚了,他才喊道:“起吧,鱼够了。”
他家下了两片四指挂子,拽上来二十几条大鱼,小的四五斤,大的得有二十多斤,有狗鱼,鲶鱼和雅鲁鱼啥的。
鱼一拽上来直扑棱。
壮壮看得兴奋,跟着跺脚叫喊着,“爸爸,好大的鱼啊!”
他爸丢了一条过去:“接着!”
壮壮扑上去抱鱼,结果鱼没抱到,被鱼给扇了一尾巴。
小孩儿扁着嘴,要哭不哭的,眼泪汪汪滴看着爸爸。
燕九如嘲笑了儿子一番,也不去管他,自己忙着摘挂子上的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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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家鱼都摘好,挂子又丢下去,哪天有空了再来起就行了。
“这边有冰洞,不能往这边来啊,掉下去!”
大人们警告了一番,小孩子知道危险都应了,一群人又抬着鱼浩浩荡荡的回村去了。
壮壮走不动了,被爸爸抗在肩膀上。
“冷不冷?”燕九如问儿子。
“不冷!”小孩儿穿的厚实,又戴了棉帽子和棉手闷子,浑身都热乎乎的。
“下来不?上面风大。”
壮壮摇头,“不下来,看得远呢。”
燕九如气笑了,坐他脖子上能看得不远么?
行,坐那么高,不嫌风大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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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浇汁鱼、炖小鸡、烀肘子肉、烀猪蹄、蒜泥白肉、肉皮冻、酸菜血肠、炸鸡蛋丝拌白糖、拌白菜肉丝、烤鸭。”
这就鸡鸭鱼肉都全乎了。
“十个菜能摆下不?”
燕娘看着桌子有点吃不准,还得煮饺子呢,都端上来根本放不下了。
燕奶奶里外瞅瞅,拍板儿道:“摆不下往上面摞一摞,过年了,十全十美的。”
厨房里热气腾腾,煎炒油炸忙个不停。
燕九如等人也不闲着:杀鱼,刮肉皮、烤猪毛、掰猪蹄子、剁小鸡。。。。。。
总之,北省的男人没有不下厨房的说法,相反还是主力,尤其是过年做大菜的时候。
浇汁鱼必须是燕九如来做。
不是他特别会,而是全家就他舍得吨、吨、吨倒下去大半锅油,炸鱼尤其是大鱼,油少了没不过鱼身,炸起来太费事儿。
燕九如扎着围裙,把鱼摆出两头弯曲的造型下到油锅里,朝陈茵喊:“把那大碗鱼籽给我,待会儿拿酱炖了。”
陈茵叉腰:“正好十个菜了,炖啥啊,要不明天吃?”
“那就再整俩!”
“我看还有狍子肉,再汆个丸子汤。”
今天必须吃上鱼子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