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挺直腰杆：“据我所知，你们国家的政府机构是主要客户群体。”
燕九如笑得有些危险：“那么你觉得我们国家有这么多钱一直买这么贵的车吗？
你们当初签订的合资合同里有约定不管组装多少，我们政府都必须买下来吗？”
这个么。。。。。。
约翰看向外方负责散件进口的乔尼。
乔尼皱眉：“合同并没有这一条。”
“那就对了，既然没有，你们天天喊着要进口多少散件，要三年组装出两万台车。
请问，你们是打算出口到本国市场？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言外之意，我们国家没打算买下你们的产品。
你们打算卖给谁去？
还是你们钱多，不在乎压在仓库落灰？
这下约翰坐不住了，他起身烦躁地走了两趟，让助理给他找合同原件。
这很重要。
***
他们要看原件可比玄国这边省事多了。
没十分钟，英文合同就从漂亮国那边传真过来了。
一群人趴在那一条一条仔细找。
燕九如也借光看了一回英文原件。
合资合同原本包括很多内容，他们这次传过来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涉及到的条款，也有7页。
结果，没有任何条款是包销售的。
也就是说，如果哪天政府不下单了，或者少下单了，4140这款车就面临组装多少积压多少的局面。
比现在散件进不来后果大多了。
现在至少还没花钱，真组装出来那好几亿美元就堆仓库里落灰了。
到时候，无论是约翰还是乔尼，托马斯等人都没好结果就是了。
外方人员顿时冷汗涔涔。
他们甚至有点庆幸散件没进口了。
***
约翰擦着额头的汗，问燕九如：“亲爱的燕司长，你们真的会不下单吗？”
燕九如瞟了他一眼，笃定地道：“你们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散伙，这个我不说什么，按照合同有散伙的条款就行；
如果继续，那你们必须开发出合适玄国市场的新车型；
要么想法把4140国产化率提高，三年内，4140的基础款车价必须降到7万以内，不然，我保证机构订单一个也没有。”
这下托马斯坐不住了，他起身道：“燕，你知道的，你们这里的国产零件最好的都超不过五年就得坏掉。我不能答应这样的质量。”
燕九如也不客气，“亲爱的托马斯，那你对此做了什么努力？
你是总工程师，不是只会挑毛病吧？
你的薪水是让你指导这些技术人员提升能力，提升质量，而不是拿标尺到处去卡一卡说声不合格就完了。那样你的钱挣得也太容易了。”
怼完，他冷冷地看了约翰一眼。
这就是你所谓的‘管理’？
托马斯一头包，感觉回到了被导师吼的学生时代。
他甚至感觉下一刻就会有个粉笔头朝自己砸来。。。。。。
燕九如的目光瞅向谁，谁立马低头，在场的没一个人敢质疑他说机构单位不下单好使不。
***
门外的人也都屏声敛气，可不知道是太紧张了，不小心弄出声响。
“咔嚓~”尽管很小，但在一片安静如鸡中显得格外清晰。
燕九如朝外道：“躲得过初一，还躲得过十五？”
这个么，呵呵，包括副组长在内的几个小组人员讪讪地进了办公室。
一番官方寒暄后，重新落座。
燕九如朝袁副组长伸出手。
那边的秘书在门外就被燕司长的气势压制住了，此时忙从一个档案袋里小心拿出一叠文件递过去。
这份是合同原件复印件，燕九如快速翻看，期间没一个人出声。
气氛有点压抑。
十来分钟的时间竟然比一个小时还难熬。
***
燕九如的第一炮就开向袁副组长：
“据我所知，外商投资工作小组成立的目的是更好的引进外国的资金和技术，从而使我们的老旧产业加快升级，创造更多效益。
那么，请问袁副组长，这个工作小组只管头、不顾腚是怎么回事？”
他指了下白总，“合资厂在经营中遇到问题了，自己做不了主，却上告无门，我方总经理写了一百多封信，没有一个部门或者机构出面为他们协调或者解决问题！
这是为什么？”
袁副组长也一脑袋包。
“我们工作领导小组确实只负责前期引进，项目落地后就是地方政府和具体问题相关部门的事儿了。
要是总管，其实是你们这个部门总管。”
燕九如点头，“好，我先不追究就职这一个月为什么没收到相关信件，再请问，外方为什么会有不论组装多少，价格多贵，我们都会买下来的错觉？
我们给过他们什么误导吗？还是曾经有过口头承诺？”
“这个绝对没有。”
袁副组长忙澄清道：“我方绝对没有说过或者暗示过。十几万一台车，我们现在各个机构也是咬牙硬撑着买。”
“一边说自己外汇不够，一边硬撑着花十几万甚至三十万买进口CKD的车。
啧啧，这是外汇不足还是太足？我怎么分不清了？袁副组长给我解说解说？”
袁副组长：啊啊啊，管我屁事儿啊。
又不是我买的，也不是我开的。
“这个，这个。。。。。。”
他悄悄抬眼，就见燕司长眼里带着一点点的笑，似乎是‘编，好好编，我看你怎么编。’
小屁崽子！
他干脆一摊手：“这个也不归我们管。”
果然，一推六二五，如此简单，好用！
***
燕九如就没指望他能真回答。
而是面向所有人，道：“现如今的合资厂，就好像一个穷得只剩下骨气的穷小子和一个带着豪华嫁妆的土豪大小姐联姻了。
结婚后，大小姐嫌弃穷小子吃的差，穿的差，还不讲卫生，哪怕是自己出钱对方都不乐意洗澡洗脚。
而穷小子一家子都嫌弃大小姐生活作风奢侈，不但吃穿讲究，上个厕所还得冲水的，浪费好肥料。”
“互相看不上眼的两人好不容易憋出个孩子，结果姥姥不疼，爷爷不爱，日子眼看过不下去了。”
“婆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爱咋咋地，反正孩子都生了，跟我们家姓；娘家是不行就离婚，反正他们也不要穷小子的孩子。”
翻译组翻的烫嘴，还在努力翻译出原意。
而玄国这边的人都憋不住笑，低着头肩膀直抖动。
燕九如最后敲敲桌子：“我就想问问，你们当初为啥要联姻？”
袁副组长想起来之前，上面的领导笑眯眯地话：“咱们干革命没话说，但搞企业搞市场经营还是经验不足。
燕同志是能人，早几年就靠自己挣下上亿美元外汇的第一人。”
于是，袁副组长光棍地朝燕九如一展手：“所以，我们这些人只管引进，不懂经营就不乱插手，至于他们日子怎么能过好，就全交给你们外商投资企业管理司了。”
燕九如：。。。。。。
果然脸皮厚，一招鲜，吃遍天。
当然，他也不是好忽悠的。
“那最好别让我知道下面哪个单位钱多烧手。。。。。。”
袁副组长牙疼，这是让他去得罪人啊。
只是，该上还得上，最后出面的也是领导。
“行，反正明年的预算才下来，还可以调整，往下调比往高容易多了。”
白总经理等人和听到翻译后的约翰等人目瞪口呆。。。。。。
不是，你这样当面给我们卡订单真的不是雪上加霜吗？
你果然还是想我们离婚吧？
其实，也不是不能好好谈一谈。
***
约翰看了下日程安排，跟外方这边的几个人嘀咕了一阵子，对燕九如道：“亲爱的燕司长，请给我们一周时间，我们需要再评估一下。”
白总等人也纷纷表示，“我们也开个会，工会那边也会跟工人好好谈一谈。”
燕九如盯着两伙人，半晌道：“两头牛都有劲儿，可各拉各的套，这地也犁不成。”
“一周后，如果没有好的整改方案，及时止损是最好的选择。”
约翰知道不是威胁。
而是燕司长真的如此认为的。
漂亮国母公司里竞争也非常激烈，好不容易拿到外派总经理的职位，如果真把公司搞散伙了，他还不如被挤下去的罗伯斯呢。
约翰和白总的目光不期而遇，两人竟然都看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这个伙儿不能散！
工人在哪儿干都无所谓，但管理层把公司干散伙儿了，等于自绝后路。
确切的说，哪怕是回原单位也不会被委以重任了。
双方不得不开始面对现实，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