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得到消息,安乐进献给圣上的丹药不过是一些五石散之类的东西。这种东西有毒,圣祖皇帝开国就禁了。如今圣上烦事缠身,听说安乐往宫里送得更加频繁。”
圣上年纪大了,身形又消瘦,那样的身体,哪里能如此折腾?
背着手前行的端王突然停了下来,他盯着陆屹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胡家跟着圣祖皇帝打天下,因功封侯。
圣上即位之后又给胡家升了爵位,胡鸿山一直在枢密使的位子上,虎符俨然成了他囊中之物。
若圣上身体有恙,不得不防胡家狗急跳墙。步军司这边你也待了一年,趁此机会,若有志同道合的,直接拉拢过来。”
陆屹川早知会有这么一天,早早地就走了这步棋。如今,他已经拉拢了几位虞候跟都虞候。大家惺惺相惜,不过还没有将话说明白。
于是,他只拱手向端王道了声:“臣遵命。”
重阳节,陆大爷一整晚都没有回来。严惜知道他忙,只用心照顾好家里。
去年的时候,重阳节前,各家会互送菊花,今年也没有动静。
节前,严惜往苏家送了些菊花茶,她娘说,如今朝中乱成了一锅粥,这个节日让她好好在家待着。
因此,她连江家都没有送礼物过去。
第373章 口供
这是一个特别寒冷的冬日,北风呼啸着掠过地面,卷着地上的落叶在空中盘旋。乌云压顶,天际阴沉沉的,好似马上就要落下一场大雪。
空无一人的皇宫巷道里走来一人,他披着一件玄黑色的鹤氅,连领口的狐狸毛都是深色的。
风卷着鹤氅的衣摆飘扬,似是旌旗发出猎猎的声响。
他嘴唇紧抿,目光如炬,盯着前方的道路,迈着坚定的步伐往圣上的寝殿走去。
圣上突然传召,端王带着两名内侍急忙入宫觐见。这是太子断腿以来,圣上头一次单独召见端王。
圣上不是秘密召见,到了宫门口,端王作揖见礼。听到通传声之后,赵福海出来迎他:“王爷请进,圣上在里间等着你呢。”
端王瞥了他一眼微微颔首,跨步往前走。他身后的内侍亦步亦趋跟着,赵福海挂上一抹客套的笑,拦住了他们。
“二位应该懂得规矩,请在外面候着。”
赵福海嘴角还挂着那抹淡笑,风驰电掣间,就被人推进了殿内,随即脖子上架上了一柄冰冷的匕首。
实在是这人速度太快,守在门口的两个小内侍都没有听到异常。
“王爷这是为何?”
赵福海倒是镇定,还能如常地面对端王。
端王斜乜了他一眼,抬腿进了内殿。殿里温暖如春,香炉上燃着薄荷香,沁凉清透。
圣上正端坐在几案前,垂首批改着奏章。花白的头发绾在玉冠里,即便是在寝殿他还是如此重视仪表。
圣上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几案前面的人身上。
他长身玉立,身体健硕,臂弯里搭着件鹤氅。
圣上蹙了蹙眉,赵福海竟然如此怠慢端王,连衣裳都不帮他收起来?
端王垂首作揖,恭敬道:“儿臣见过父皇。”
圣上微微一笑,抬手示意端王起身,并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轻声道:“坐吧。”
端王谢过圣上后,缓缓坐下。他脊背挺直,充满力量,似是能扛起千斤重担。
圣上看着端王,眼中闪过一丝赏识,然后抬手轻轻捏了捏鼻梁,似乎有些疲惫。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端王身上,开口问道:“老三,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端王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浅笑,回答道:“儿臣近日在府里陪伴王妃。”
圣上闻言,轻轻笑出声来,“你倒是个好郎君,懂得疼惜你的王妃。”
端王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甚。
圣上收回视线朝着外面喊道:“赵福海,怎么还不给端王上茶呢?”
外面一直没有回应,圣上面露不喜,端王猛然站了起来,拱手作揖:“父皇,赵福海被儿臣的人绑了起来。”
“你……你想干什么?”
圣上恼怒,也没有大声呵斥端王。
端王不语,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份口供,双手捧着送到圣上跟前,“父皇请看,这是胡国公夫人身边婆子的口供。”
圣上接过,看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脸上乌云密布,比外面的天色还要阴冷。
看到最后,圣上捏紧手里的纸张,大袖一挥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地下。
砚台里的朱墨像血泼洒一地。
圣上额间青筋暴起,喉间涌起一股甜腥,被他生生咽了下去。他喘着粗气对端王道:“太子跟皇长孙已经滴过血了,他们的血是相溶的。”
端王眼睛眨也不眨,“赵福海早已跟太子、胡国公勾结在一起。他是这宫中的内侍首领,若他想做点儿什么手脚那不是轻而易举。”
赵福海是他最最信任的人。
心中突然失望,圣上腿脚一软,坐在了后面的椅子上。
“胡国公府做了这么些恶事,已是天理难容。他们更不该妄图混乱皇家血脉,企图悄无声息地霸占我萧家天下。”
圣上咽下去的黑血噗呲吐了出来,他拿帕子捂在了嘴边。
端王快速上前扶住圣上的胳膊,掏出帕子帮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儿臣查到,安乐皇妹进献给父皇的丹药含有五石散的成分。五石散有毒,以后父皇还是别吃了。”
圣上轻笑出声,“皇后乃是朕的发妻,她胡家当初助朕得了这天下,朕对他们不薄。太子伤重,朕令御医全心救治,到如今都没有废他太子之位,没想到他们竟然想要朕的天下。”
哈哈哈……圣上笑得越发癫狂,收了笑,他沉声道:“带赵福海进来。”
赵福海被推进几案前,他顾不得地上的一地凌乱,五体投地的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宣告自己的忠心。
“陛下,老奴一心只为陛下。老奴一心只为陛下啊。”
“赵福海,朕信你。你说,太子跟皇长孙滴血的时候,你可曾动过手脚?”
圣上怒目盯着赵福海,赵福海抬头看了圣上一眼,迅速垂下脑袋。
他在圣上身边伺候了几十年,他太清楚那眼神。
他若是不实话实说,怕是全家性命难保,京城的不说,他老家的兄弟姊妹怕是也难逃一死。
“回陛下,老奴没有动手脚。”
屋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赵福海感觉背后发凉,微微抬起头盯着面前的一摊朱红,轻声道:“老奴愧对陛下,将陛下要给太子和皇长孙滴血的事透露给了皇后娘娘。”
圣上怒极反笑,转身拿下身后墙上挂着的佩剑,长剑出鞘,他拿着走到赵福海身前。
“赵福海,还有什么你一次说完吧。朕念你年少的救命之恩提携你,身为内侍你做到了都都知的位子,也该知足了。”
赵福海俯身磕头,“能伺候陛下,老奴这辈子都值了。老奴本该一心侍奉陛下,最终没能经得住诱惑。老奴罪该万死,能死在陛下剑下,是老奴的福气。”
磕完头之后,他缓缓抬起身子,闭眼等死。圣上望着他,一剑刺入他胸膛。
长剑抽出,赵福海嘴角流出鲜血,他睁开眼睛,望着圣上微微一笑,随即闭上了眼睛。
第374章 乌云压顶
赵福海咽了气,圣上拿出锦帕擦了擦长剑上的血迹。
端王捡起地上的剑鞘双手奉上。圣上接过,将长剑收入剑鞘。他一手执剑,一手从身上摸出一块令牌。
“萧禛至!”
“儿臣在。”
“执此令,皇城禁军任你调动。朕命你带领禁军将胡鸿山父子拿下押入天牢。关乎皇家血脉,朕要亲审此案。”
“儿臣得令!”
端王躬身接过圣上手中的令牌,担忧道:“父皇的安危……”
“朕的安危无需你操心,去吧。”
圣上说得如此轻飘,端王还是不放心,“父皇突然抓了胡鸿山父子,儿臣担心皇后那边有所动作。”
圣上嗤笑一声,“太子如今已成废人,皇后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这皇城里的每一任皇帝都是从血雨腥风中走出来的,圣上能最终坐到这个至尊之位,他也不是泥捏的。
端王躬身作揖,拿着令牌快速出了皇帝寝宫。
快到冬月,京城的天变了。
严惜盯着安儿写大字,海棠匆匆进来,在她耳边耳语一番。
严惜惊讶抬眸,匆忙站起来带着海棠出了里间。
刚在外间站定,严惜便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声:“你说的可是真的?胡国公府被禁军围了?”
“千真万确,秋生说,禁军抓走了胡国公府的男子,留下一家子女眷,外面禁军把守不让随意进出。”
严惜坐去厅堂的椅子上,眼中莫名泛着一抹兴奋,随着圣祖皇帝开国的胡家,这次怕是要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