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陆大爷人回来了,忙盛了一碗汤,用托盘端了过去。
“大爷,惜儿煮了绿豆汤,大爷喝一碗消消暑气。”严惜不看陆屹川的脸色,将绿豆汤往他跟前一放,往后面退了退。
留青将屋里的灯盏都点燃,严惜小声对他说:“留青,茶房里也给你盛了一碗,忙完了就去吃。我这就下值了。”
留青笑着点了点头,抬头看向他家大爷。陆大爷已经端起绿豆汤喝了起来。
陆屹川决定管住自己的心,将严惜当作普通的书房丫头。
他不撵她走,就让她在书房院里待着,他自己避去外院书房。
眼不见,心不想。
一时间两人相安无事地过了十来日。
十来日了,惜儿还在松柏院待着,大太太觉着这事儿稳了。
她让宋妈妈喊了陆屹川来月华院一起用晚膳,用过晚膳之后留了陆屹川说话。
“川儿,惜儿那丫头真个儿贴心……”贾氏往陆屹川跟前放了一盏茶,笑着给她说起了,严惜为他来月华院要醒酒汤的事。
难怪这些日子以来,只要他回松柏院,总有各种汤端到跟前。
陆屹川没有吭声,贾氏继续说:“好在惜儿这丫头不是签的死契,你要是将她收进房里,以后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就能抬她为良妾。”
陆屹川举着茶碗好似在打量碗上的纹样,其实耳朵一直认真听着贾氏的絮叨。
原来他娘打的是这个主意,惜儿没有签死契,那她的契书到期后,户籍就能转为良籍。
他不打算纳妾,若是真收了她入房,到时机成熟,自然也可以将她抬为平妻。
他好似想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向沉稳的这么个人,心儿竟然怦怦直跳。
陆屹川没有反驳他娘的话。、
贾氏见他好似听了进去,心情陡然放松,已经开始期待小孙孙的出生。
坐了一会儿,陆屹川就站了起来,拱手道:“天色已晚,母亲早些安歇。”
陆屹川走出月华院的门,脚步轻快了许多。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他这十来日的煎熬又算得了什么。
许大姑娘可以成为他的平妻,惜儿也可以,即便她身后没有有力的娘家,可她有他。
若他连她都不能护住,便也不用娶什么平妻了。
想通了,自然也不用压抑着自己。他回到松柏院的时候,严惜果然还在茶房待着。
因着最近他总是做些难言的梦,就一直没有让严惜到跟前伺候。
她也乖觉,不往他跟前凑,老老实实在茶房里煮茶,顺便给他煮各种甜汤,咸汤。
这不,他刚坐到厅堂里,她端着托盘就来了。
“大爷,豆蔻水。”言简意赅,将豆蔻水放到他跟前就要退下。
陆屹川喉结滚动,喊住了她,“惜儿等一下。”
严惜抱着托盘,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陆大爷每天都冷冷地不管她,今儿怎么喊住了她?
她抱着托盘垂首站在一旁,就听陆屹川又喊了留青进来。
这是有事情要吩咐?
果然!
“以后这院里,由惜儿伺候。留青在门房候着等吩咐。”陆屹川简单吩咐之后,端起豆蔻水喝了起来。
严惜跟留青两人茫然地退了出来。留青要去门房,严惜拉住了他,“留青,接下来该伺候大爷沐浴了吧?”
留青停下来,“我已经叫了水,你给大爷拿干净的亵衣送去湢室。大爷沐浴不让人伺候,他沐浴过后,你将换洗的衣裳拿出来放到门口的筐子里,浆洗的婆子会来收。”
严惜懵懂点头,留青又说:“我就在门房里待着,你有不清楚的就来问我。”
严惜送了托盘回茶房,没有停留又转身去了厅堂。
大爷的卧房在东次间的里面,卧房跟东次间之间放着一道山水屏风。那个卧房严惜没有进去过。
她再次来到厅堂,陆大爷还坐在那里悠哉悠哉地吃茶。
严惜轻声问:“大爷要沐浴了吗?”
既然想着以后抬她做平妻,先让她适应以后的生活也没错,如此想着,陆屹川轻轻嗯了一声。
“奴婢去准备了。”
严惜说着进了东次间,然后将那道山水折叠屏风推开。
里间卧房已经燃上了蜡烛,大大的架子床靠着北边儿的墙,枣红木的衣柜靠着东边的墙。
这屋子简单地跟下人房一样,不过架子床跟衣柜都是红木雕花的。
严惜头一次进来,眼睛不敢乱瞟,径直走去了大衣柜的跟前,她拉开衣柜,看到里面满当当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傻了眼。
这么多衣裳,亵衣在哪里?严惜愣在了衣柜前。
突然间,一条修长的手臂从旁边伸过来,吓得严惜啊了一声,她被吓得后退了两步,背后砰地撞上一个温热的胸膛。
严惜抬头,惊呼出声:“大……大爷。”
陆屹川垂眸凝望着严惜,看到她脸上由吃惊转为强装的镇定,眼中不由浮现一丝笑意。
严惜转头盯着衣柜,强作正常,“奴婢帮大爷拿亵衣。”
为何那样看她?屋里太过安静,严惜听到了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陆屹川眼底含笑,声音依然清冷:“亵衣都放在柜子下面,这里。”
他伸手从下面拿出一叠白色的棉布衣裳,拿了衣裳的陆大爷并没有离开。他站在严惜身后,好心地告诉她什么衣裳放在什么地方。
两人离得太近,严惜被温热的体温烘烤着,有些慌乱,她缩着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动作轻的微不可察,还是被一直盯着她的陆屹川发现了,他唇角微勾,拿着手中的衣裳走开了,“沐浴不用伺候,你先出去吧。”
陆屹川从里间的门口出去,严惜咬着嘴唇从东次间退了出去。
伺候大爷跟伺候小四爷、小五爷完全不一样。严惜坐在茶房里发呆,等着一会儿去湢室收拾衣裳。
湢室里,陆屹川将自己泡在浴桶里,脸上露出十来天以来,最放松的一个笑。
想到刚才小丫头受惊的兔子一样,想躲又不敢躲,他莫名地心中欢喜。
第119章 不急
凡事忌讳操之过急。
逗弄小丫头虽然让人心生愉悦,可他也怕操之过急吓着她。
如今,陆屹川已看清自己的内心。惜儿能轻易扰乱他的心神,定然是他不知何时看上了这丫头。
何时呢?
是紫薇花树下那不经意的一瞥?
再早应该是不能的?早些时候她还是个没留头的小丫头。
陆屹川嘴角上扬,忽而略带些苦涩。
男女的情爱原来如此霸道,即便是强迫自己不要想,那人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入梦来。
沐浴出来之后,他就坐在卧室的圆桌前,手指轻敲桌面,梳理着前因后果,打算着以后。
天儿不早了,严惜快速收拾好了湢室。她出来走到里间,见陆屹川还没有就寝,就默默地站在一旁陪着。
当初她伺候小四爷就寝,小四爷可是很乖的,到时辰就上床就寝,等他睡下她就下值。
陆大爷沐浴过后还不就寝,严惜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只能默默等着。
站了一会儿,她又想,这么晚了,总不会让她守夜吧?
严惜轻抬眼睫,偷偷往架子床那边瞄了一眼,架子床前面只有个窄窄的脚踏,那么窄怕是只能坐着。
严惜胡思乱想着,陆屹川站了起来,“没事了,你下去吧。”
哦,不用守夜,如此甚好。
严惜压着内心的狂喜,蹲身道了声:“大爷早些安歇。”静悄悄退了出去。
严惜虽说是贴身伺候,可陆大爷的许多事情都是亲力亲为,他不用人伺候穿衣,用膳。
翌日,她来上值的时候,陆大爷已经去了前院锻炼。
烈日炎炎,阳光炙热。
这么热的天儿,陆大爷还每日不辍地去练拳脚,严惜真怕他中暑。
她来上值后,头一件事就是煮上一锅绿豆汤。
她将绿豆汤煮上,过去耳房查看了一下沐浴用的水,温乎乎的,已经准备好了。
她放在耳房门口筐子里的脏衣裳也没有了,不知道浆洗的婆子什么时候拿走的
院里没有其他事,严惜打算出门去灶房传膳。
她还没走到门口,秋生就喊住了她:“惜儿姑娘,大爷的膳食,灶房那边已经送来了。”
这么说着,秋生回门房,提了个食盒出来。
这些应该是留青一早吩咐过的,严惜接过食盒,谢了他一句。
秋生没想到严惜能留在松柏院,且留青哥让他对她客气一些,严惜向他道谢,他咧嘴客气地笑了笑。
茶房里煮着汤水,屋里比外面热。严惜拿着把芭蕉扇,坐在东厢房的廊庑下摇着。
陆屹川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悠哉的景象。小娘子上身穿着薄荷绿的窄袖对襟薄衫,下身是一条荼白的百迭裙,坐在廊庑下轻轻摇着芭蕉扇,娴静,悠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