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贵且该风流,哪能痴情著称。
姜泊清凝视着手中酒,摇摇头:“你不懂。”
这世上唯有一个沈秋吟,能叫姜泊清动心。
船夫的确不懂,毕竟,他未害过相思。
不害相思,便不懂相思之苦。
船夫解决不了他的事,又回头撑竿,划着水,慢慢前行。
两岸风光后退,夜中湖风,吹得灯笼摇摇晃晃,火光要颤抖了起来。
姜泊清独自喝了几杯,觉着无聊,索性让船夫将船停在浅水处,进来陪他喝酒。
船夫一听,还有这好事,连忙停船,坐下时又不放心问道:“钱照给么?”
“照给的。”
怕他担心自己耍赖,姜泊清从腰间取下袋子,将钱先付了。
船夫得了钱,放下心来,陪着他喝酒。
两个人喝酒,相当于有了个话搭子,姜泊清也将憋在心里的事,说给他听。
船夫听了,也叹了一口气,这事儿有些棘手。
他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大人,咱就说没害过相思,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没害过相思?”
“对呀!我与我娘子乃是青梅竹马,到年纪了,就在双方父母的见证下拜了天地,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小日子。”
“所以,我没害过相思。因为我与她,从未分离过。”
说到后面,船夫还嘿嘿一笑,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姜泊清抒发心情不成,反被塞了一嘴的恩爱,心里更不痛快了,最后沉着脸,叫他停岸,自己回了。
不过到了第二日,姜泊清又来了,还是坐他的船,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如此也算熟稔了起来。
“最后,我的心事是一个没解,他与他娘子的事儿,我是听了不少。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可惜呀,我钟意的那个小娘子,却是什么也不肯应我。”
面对姜泊清的揶揄,沈秋吟心头一紧,想起那些日子自己想得太多,折磨了眼前郎君,让他彻夜难眠,借酒浇愁,她顿感不好意思,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谁让你说对不起的。”他的声音有几分不快。
“我——”
做错了事,不应该道歉吗?
他低头看着她,眸光里倒映出她的面容,柔着声音说:“阿吟,永远别对我说对不起。喜欢你,我心甘情愿。能得你喜欢,是我之幸。你不应该为自己思量道歉,你的思量也没有任何错。”
沈秋吟呀!是那样好的姑娘,她就是天上最亮的星星,能将困在黑暗里的他带出来。
喜欢沈秋吟呀,是姜泊清的幸事,能得沈秋吟喜爱,那是耗尽了一生的运气。
姜泊清呀,从见这个姑娘第一眼起,就栽在了她身上。
沈秋吟眼眶有些红,里头蒙了一层薄薄的雾,唤道:“姜泊清……”
“嗯。”
她扑进他怀里,脸贴在他胸膛,说道:“世界怎有你这样痴情的儿郎?”
他拍了拍她的背,“这便叫痴情吗?可对你好,喜欢你,爱你,不过是应该所做之事。称不上痴情。”
沈秋吟听了这话,落下一滴泪来,她活了十几年,两个世界,第一次有人全心全意的爱她。
怎叫她不感动。
她小声啜泣,姜泊清耐心哄着:“莫哭了,今日的妆这般好看,哭花了就成狸花猫了。”
沈秋吟动了动,用他胸前的衣服抹泪,他继续哄着:“那船夫可叫我吃了好几日的恩爱,如今我带你来了,可也得叫他尝尝,快把眼泪擦干,我带你去见他。”
沈秋吟低声说了句好,伸出手将眼泪抹干。
她立起了身子,吸了吸鼻子,姜泊清笑了笑,牵起她的手下桥,去到船夫面前。
船夫一见郎君握着女娘的手,便知这公子抱得了美人归。
他拱起手,笑着对讲泊清道:“恭喜郎君,得偿所愿。”
第49章 梅子熟透
◎郎君可能摘否?◎
沈秋吟与姜泊清上了船,面对面坐着。
今夜有佳人在恻,终于不是两个大男人干瞪着眼,只能说些不着调的话了。
姜泊清开心了,外头的船夫也开心了。
天晓得,这些天该说的都说完了,再说下去,就差把与娘子的闺房之事抖出来了。
这郎君明明听得痛心疾首,偏又不让他停,找虐似的,非要他讲。
怪人!真是个怪人!
有钱人的心思真难搞呀!
唉……
船夫撑竿很稳,小船缓缓地走,没有一点波动,极其平稳。
沈秋吟掀开帘子看远处的湖岸。
随着船的移动,湖岸倒退,连绵起伏,像一条弯弯绕绕的线。
湖岸上还可见三三两两的行人,再仔细一看,还可以看见他们手中所持之物的轮廓。
她在心里默默猜测他们是怎样的人?
天色幽黑,深冬寒冷。
愿在夜里来湖畔吹风的,定然是文人大夫,百姓为了生计,哪里会有这种闲情雅致。
当然,还有可能是如她和姜泊清这般的男女。
不过,她更偏向前者。
“在看什么?”
他也凑了过来,挨她很近,男人身上的松香钻进她的鼻息间。
很好闻的味道,舒缓了人的心情,驱散了疲劳。
她吸了吸鼻子,答道:“看人。”
“嗯——”他顿了一下,颇为厚颜无耻道,“岸上人岂有我好看,不若多看看我。”
唉!这人!
真是越来越自恋了。
她收了目光,放下帘子,看着船中人。
船中人生了一张叫人一眼沦陷的脸。
微暗的室里,桌上的烛火光映照他的脸,郎君的眉骨、郎君的眼,皆是人间少有的美。
若这世间有美男子排行榜,姜泊清必占第一流。
的确值得一看。
瞧着姑娘痴呆的眼神,他向她倾了半分,单手撑着下颚,眉眼皆是诱惑,“小娘子,觉得满意否?”
清冽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沈秋吟好似被电了一下,慌忙低下头,不敢看他。
心跳声“咚咚咚”作响,扰得她面红耳赤。
这一刻,理解纣王,成为纣王。
啊!哪来的勾人男狐狸呀!
勾得人心花怒放,神思不定。
郎君见她这般模样,低笑两声,又坐了回去。
没了他的压迫,姑娘坐直了身子,只是久久眼神飘忽不定,口干舌燥。
她提起小桌上的壶欲倒一杯水,姜泊清道:“这是酒。”
“啊?哦。”
是酒。
那还是不要了。
酒多误事。
她停住了动作,放了壶。
“这里有水。”
他拿出搁在不起眼位置的竹筒,揭下盖子倒了一杯给她。
她伸手接过,指腹不经意间挨了挨他的手,又是一阵电流流过四肢,令她猛地颤了颤。
男人笑了起来,凤眸微挑,黑瞳似荧石,深沉如幽渊,敛尽了繁星。
沈秋吟又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眸。
平静的心湖被搅乱,惊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能平复。
热,热得上头,热得让人头晕脑胀,无法呼吸。
她伸手微微掀开窗边的帘子,冷风灌了进来,消了脸颊上的热度,也驱散了室内的热意。
姜泊清又向她倾身,一张俊美的脸占据了她所有视线,他低垂眸子,看着她微微张开的薄唇,勾了勾嘴角,问道:“很热吗?”
“啊?不热,不热,”她笑了笑,放下帘子,“透气,透气,哈哈哈。”
独属于男子的气息将她包裹,好不容易平静地心湖,又起了波澜。
他不相信,又问道:“真是这样吗?”
沈秋吟心虚,挪了挪身子,回他:“自然,自然。”
她躲躲闪闪的模样落在姜泊清眼中,十分有趣,笑意不经加深,却让沈秋吟眼睛都看直了。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从前读这诗时觉着夸张,如今见姜泊清一笑,才知晓并非夸张,而是写实。
世间真有如此美人,似白雪不染风尘,似青竹独占风骨。
沈秋吟的心躁动了起来,就连血液也加速了流淌。
她骂了自己一句登徒子,匆忙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水。
边喝还边在心头默默念起了心经——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不知是水起作用,还是心经起作用,搁下手中杯子时,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乍然还瞥见窗外风光。
“酒”这一字冒上心头。
她突然想到什么,看向姜泊清问:“你方才说生平第二次醉酒,那第一次呢?第一次醉酒是什么时候?”
第一次醉酒?
他神情有些恍惚,原来自己长这么大,唯二的两次酒醉都是因为眼前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