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琼之自知理亏,也不反驳,只是抚胸哀嚎,这皇命,究竟是遵旨还是抗旨呢?
总不能真真带着刘若薇去云六郎府上做客,这不是往陛下胸口捅刀子吗?
吕骞则在冥思苦想,究竟要不要让云恬进宫,拜谒皇后,他们二人成婚后,他已经极尽可能降低云恬的存在感,毕竟她身份是云家人,即便与云家来往稀疏,然到底与云六郎断不了干系。
云六郎是根刺,只要陛下与皇后闹分歧,必定会提到这么个尴尬的存在。
前夫,亦是令陛下耿耿于怀的唯一一人。
谢瑛接到昌河的邀帖,原不打算去,可转念一想,闲着也是闲着,不若前去看看公主府的气象,遂好生拾掇一番,乘着撵车早早去了。
她是第一遭到公主府,故而昌河先行领着转了转园子,走到花厅,才歇脚,便听见清雅的乐声传来。
两人凭栏望去,层层帷帐内,有两个人影透出。
其一坐在古琴前弹奏,另一人则吹笛附和。
乐声缥缈引人,虽缱绻却不羸弱,竟有种空谷幽兰的高洁感。
昌河将手臂压在栏杆上,慵懒的递了个眼色:“如何?”
谢瑛戴着帷帽,帽纱吹拂,露出尖尖的下颌,她点头,称赞:“从哪找来这样好的妙人,竟不输宫中舞乐司。”
昌河不以为意:“他们岂能同我这儿的人比,吹笛那个是青州人士,是我从乐器坊捡来的,碰到时他正对着一管玉笛发愣,空有一身技艺,却买不起那白玉雕琢的笛子。”
“于是你便阔绰出手,引得佳人投怀送抱?”
谢瑛笑,略微掀开一角,园子里的景致正是一年最好时候,到处都能看见含苞待放的骨朵,擎在枝头,挂着颗颗水珠。
下过雨,天仿佛渡着一层青色,远远望去,水濛濛的绿意雾纱一般。
昌河勾了勾手指,谢瑛凑上前去。
“你莫要觉得我饥不择食,我选的人,不论放到哪儿,都是顶好顶出色的极品,弹琴那位,先前如何清高,但在一场比试中落了下风,从此一蹶不振,幸有我的抚慰,才渐渐走出阴霾。
人啊,便是如此。
你在我落魄时搭一把手,我便记着这恩情,他留下来,是为了报恩,我可不能推却,那便是不知好歹了。”
谢瑛咬开澄黄的杏子,酸的眨了下眼,忙沾了点盐,抿到舌尖。
“话说,这都多久了,你是打算在三清殿一直住下去?”昌河招手,弹琴与吹笛那两位相继走来,端的是清俊儒雅的风范,近前也没有丝毫怯懦,不卑不亢端起茶水,为两人斟满茶盅。
“你若空闲,便也过去陪我抄经,修身养性。”谢瑛不欲多谈,一句话,惹得昌河噤声。
“娘子也喜欢抄经?”吹笛那个却忽然眼眸发亮,他看不清帽纱下的人,却从她那双细白的柔荑判定,帽纱下必然有张俊美的脸。
那手太过好看,指尖细细削葱一般。
谢瑛微抬起头,没有接话。
吹笛那个退后一步,说道:“殿下,您可记得后院新来的那个郎君,祖上不正是修书写经的吗,他写出来的字看着便赏心悦目,仆见过他手抄的《冲虚真经》,着实叫人惊艳。”
谢瑛便跟着昌河见了那个叫崔行的郎君,甫一看见,谢瑛愣了瞬。
崔行穿着件糯白色圆领窄袖襕衫,腰间束银色带子,缀着一枚绣如意纹荷包,眉眼狭长入鬓,鼻梁高挺,唇微微启开,挺拔的腰背勾出儒雅端方
这人,长得跟云彦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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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很晚还有一章。
感觉番外没有那么甜,遁。
第108章
骨节分明的手,每一根手指都很是细长有力,握笔时尤其俊朗,崔行只在来人时抬头瞟了眼,继而便专注的坐在大案前抄写经书。
谢瑛将惊讶收起来,暗自打量对面那人。
他不仅与云彦很像,连写字时的神态也颇为相似。
若说非要找出不同,那便是云彦有种与生俱来的儒雅感,如清风细雨,叫人不会生出疏离嫌隙。
而崔行不同,他的书生气挟着桀骜,虽隐在眉宇间,却有蓄势待发的凌厉感。
见谢瑛盯着他的书,崔行站起身来,先是与昌河作揖,复又转向谢瑛,温声道:“贵人可有见解?”
许是被围观导致心浮气躁,崔行言语间有种撵人的架势,他很克制,低眉敛目仿佛很客气,但谢瑛听得出,他没心情与她们周瑄。
是了,横竖都是昌河的幕僚,是要打断脊梁供昌河取乐的所在。
但凡有傲骨的男郎,很难在短时间内适应且被驾驭。
谢瑛便要走,却被昌河拽住手指。
抬眸,昌河慵懒的勾了个笑,谢瑛还未反应过来,忽见昌河抬手朝那人狠狠扇去。
“啪”的一声响亮耳光。
登时镇住在场所有人。
崔行的右脸,当即浮起五个鲜红的指印。
他咬着唇,一声不吭,然眼眶浮上红色,忍了再忍,谢瑛看见他的手指往肉里嵌去,青筋隐隐凸显,几乎能听见那压抑委屈的呼吸声,卑微可怜。
她一向看不得这种场面,故而不想掺和。
实则也有些纳闷,昌河缘何忽然就发了脾气,她要训诫幕僚,大可等她离开再做,如此众目睽睽下人脸面,并非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