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陷入梦境的谢瑛此时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余光往外瞟了眼,直起身子逼迫他往后跌落下去。
“你..你没有睡。”他嗓音发干,因为害怕惶恐微微颤抖。
谢瑛跪立起来,将他怼到床尾雕花栏杆处,刀尖直冲着他颈子,丝毫没有手软。
“是死是活,你自己选。”谢瑛压低了嗓音,给他使了个眼色,“先将醉乡熄灭。”
崔行闭上眼,自知事情败落,再无转机。
“穿好衣服,再来答话。”
“多谢娘娘。”
果然早就知晓她身份。
谢瑛默不作声,听到屋门外有人走动,便又命令崔行:“弄出点声音。”
话音刚落,崔行的脸立时滚烫一片。
随后,他握着拳,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叫声。
便在此时,门外那两个人影直起身来,走远了些。
“说一下今夜的事。”
崔行面红耳赤,羞于启口,“仆,仆是走投无路,不得不听她的。”
“昌河?”
“是。”
“仆的身世如此,娘娘该有所耳闻,当初崔家出事,牵连到仆家族,而今为止除了祖母,仆再无其他亲人活着。
仆为人奴,凭着微不足道的月银供养祖母,但前不久祖母病重,需要一味名贵药材长期服用,殿下收了仆,赐仆银钱奉养祖母,然却要仆听她命令行事。”
他所说的命令,便是仗着自己与云彦相仿的脸,勾/引谢瑛,或示弱服软,或用别的手段,今夜冒险用了迷药,怕是知晓此路行不通,这才铤而走险。
算算时辰,白露去找的人约莫已经到了。
谢瑛看了眼崔行,他跪在床尾,显然被吓得不轻。
“我放你一条生路,免去你奴籍身份,日后你可参加科考,或做些旁的营生,总之如何养活你和你祖母,是你一个男人自己该去想的事,不偷不抢,不祸害人。
崔行,你得记住,不是每一次都有好运,我今日饶过你,权且看在你祖母的份上,往后若再犯,你大可想想本朝酷刑,若能尝遍面不改色,那也成。”
“仆不敢,仆跪谢娘娘厚恩。”
院里嘈杂纷乱,脚步声匆匆踏来。
谢瑛拢好衣裳,将发鬓梳理好,看了眼后窗,说道:“走吧。”
她给他机会了。
崔行咬咬牙,提步朝着后窗小跑过去,后窗处没有人看管,他掀开来,很是艰难的垫脚爬上去,只听见咚的一声响,谢瑛回头。
没有杂音,崔行没有弄出旁的动静。
她松了口气,继而将盏茶倒进焚香的炉子里,盖住醉乡最后的浓烈。
做完这一切,她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门咔嚓一下,从外推开。
屏风被吹得猛一抖动,听见昌河笑盈盈的开口。
“皇兄,我都说了,嫂嫂睡下了,你非要来吵她。”
“嫂嫂睡之前不是让白露回宫禀报了吗?是她没送到信还是怎么了,你带着黑甲卫大半夜砸公主府的门,不知道的人听了,还当是我做错了事,惹你半夜来拿我。
皇兄真是宠爱嫂嫂,叫我这个寡妇见了好生羡慕。”
她话音清亮,哪还有白日里疼痛的虚弱感。
引着周瑄,两人走进内屋。
帐子里,谢瑛枕着手臂,在他们撩开时,合上眼。
饶是没亲眼看着,可她仍能猜到昌河是怎样的震惊,意外,因为她听见了不加掩饰的吸气声。
周瑄冷冷瞥了眼,随后弯下腰去,伸手覆在谢瑛脸上,唤道:“谢瑛,醒醒。”
谢瑛攥住他的手指,惺忪着眸子呢喃:“别吵我。”
周瑄扫到小几上摆置的香炉,昌河顺势看去,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且不说本该在屋里的崔行不见了,单是这炉香,若让周瑄查出端倪,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事先安排好的,在他们进门前,崔行会收拾好屋子,连同这醉乡一起处理掉,可他人没了,事情竟也做的如此粗糙可恨。
她打了个冷颤,不敢看周瑄的眼。
就在此时,谢瑛偶然探出帐子的手一摆,那香炉咣当掉在地上,香灰洒的到处都是。
周瑄觉察到谢瑛攥他手指的力度,分明是不想追究,但他恼火的厉害,恨不能一巴掌扇过去,将昌河甩到护城河里喂鱼。
他焉能不知昌河的目的,愚蠢至极的女人,妄图用谢瑛激怒自己,妄图让他也尝尝失去枕边人的滋味。
她定是忘了,汝安侯一家是因何而死,他又是为何单单留了淳哥儿的性命。
疯了吧。
周瑄冷眼乜过去,伸手将谢瑛抱在怀里,大步走出屋门前一瞬,顿住脚步,没回头,凉了嗓音。
“明日将曾淳送去魏尚书身边,他长大了,不能总待在太妃宫里。”
“皇兄!”
昌河哀声叫他。
周瑄余光扫到她踉跄上前的脚步,肃声嗤道:“你要记着,今日朕手下留情,并非顾念咱们兄妹之谊,是因为谢瑛。
她要留你,想饶你性命,朕不愿叫她为难。
昌河,好自为之。”
“皇兄,我错了,我不敢了,你别带走淳哥儿。”
昌河追出去,却在跨过门槛是狠狠摔下台阶。
谢瑛睁开眼,手指捏紧周瑄的衣襟。
周瑄步履从容,连头也没低,沉声劝道:“谢瑛,别回头看,更别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