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日赏菊,别忘了过去。”
“好。”
王皇后办的赏菊宴,少不了煮上几筐肥美的螃蟹,伴着姜汁浓醋,咬一口,齿颊留香。
这个时节的螃蟹,是一年中最肥最香的时候。
膏黄满壳。
谢瑛小脸埋在碗里,拨着蟹肉吃的津津有味。
每个小娘子身边都有侍奉剥蟹的宫婢,动作伶俐,剥出来的蟹肉整块且不零碎。
“姑娘还是要少用些,此物虽美味但是性寒。”
宫婢推过去蘸料,提醒。
谢瑛弯起眉眼笑道:“多谢姐姐,我只吃一只。”
席上都是小娘子,彼此也没甚顾及,故而都不拘束,吃的极为痛快。
咬最后一口时,何琼之身边的仆从过来找她,说是小郎君在旁边院里赏花,叫她一块儿过去玩。
谢瑛擦了擦嘴,不做他想便跟了过去。
却说此时,何琼之却被周瑄差遣出去,即便骑着小马也得一个时辰才能跑回来。
院里的菊花开的甚好,浓烈的颜色富丽雍容。
谢瑛打了个饱隔,左顾右盼,没有看到何琼之的身影。
她扩起手掌挡在嘴边,小声叫道:“厚朴哥哥...”
一转头,吓得魂都掉了。
周瑄不知何时杵在她背后,一脸的冷淡疏离。
“六..六殿下,怎么是你。”
周瑄偷偷咽了咽嗓子,正色道:“怎么不能是我?”
“我..我是来找厚朴哥哥的,他不在吗?”
一个是“六殿下”,一个是“厚朴哥哥”,小丫头倒是能分得清亲近。
“不在。”
“那他去哪了?”谢瑛往后退了小步,隔开距离。
“兴许走了。”
“啊?”谢瑛纳闷,嘀咕:“可是,他喊我过来玩的。”
“那你便等等他。”
谢瑛点头,站在原地等着。
可周瑄也没有离开的意思,背着手,一副清冷的模样。
两人互不搭理,即便偶尔撞见目光,也很快隔开。
如芒在背。
谢瑛捏了捏拳头,挤出个笑来说道:“不然我先回...”
“我带你去喂鱼。”
“啊?”
谢瑛张着小嘴,乌黑的眼珠明亮干净。
周瑄瞟了眼,也不待她回答,便径直转身往前走,他怕她跟不上来,便放慢脚步,直到听见那细微的脚步声。
提在嗓子眼的心才落下来。
后脊全是汗。
这是为了厚朴好。
他安慰自己。
没有一点私心,他只是想让她和厚朴疏远些,省的日后攀附何家。
他与厚朴不同,他是极有定力与克制力的。
不会被小丫头的天真哄得没了分寸。
谢家的阴谋,不会得逞。
谢瑛不想跟他喂鱼,可她来不及拒绝,只好跟着一起走。
王皇后的花园有一片池子,说是喂鱼,不过几尾红鲤餍足的泛着肚皮,像是早就吃饱了。
周瑄撒了食,它们也懒得游过来。
碰巧有洒到嘴边的,便张开嘴巴,咕噜一下含进去。
远的,渐渐沉了水底。
宫婢定是日日精心喂养的。
“六殿下,我回去看看吧,兴许厚朴哥哥回来了。”
“没有。”周瑄站直身子,挡住她去路。
“他去三清殿替我拿经书,骑着马,没有一两个时辰是决计回不来的。”
谢瑛耷拉着脑袋,绞着帕子想走。
周瑄瞧出她的意图,便又扯出话题。
“读书了吗?”
“读了一点,学问不好。”谢宏阔给她请了夫子,然要求不高,她对自己亦没有过分苛待,只当热闹,每日跟着读书写字,懒懒散散。
倒是坦诚,却没有一丝脸红。
周瑄心中不屑。
他是勤奋的,四岁多便跟着魏尚书习课,寒冬腊月也从未有一日晚起懈怠,非要听得一声极好,才肯善罢甘休。
搁在他身上,是断然不可能说出妄自菲薄的话来。
“字呢?”
“认得,但也写不好。”
“可能背几首诗?”
谢瑛想跑,她拍了拍脸颊,赧然的回道:“《送别》可以吗?”
周瑄嗖的投去一记目光。
谢瑛便不说话了。
“我该走了,阿娘找不见我该着急了。”她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转头便往外走。
周瑄跟过去,挡在前头。
“明日,我送你几本字帖。”
“我用不到的。”于她而言,只认识,不妨碍读书便好。
但是在周瑄看来,要给她找些事做,这样她有的忙,便不会去叨扰何琼之。
小孩子的友谊,会随之时间慢慢变淡。
直到淡出彼此的生活。
那——
厚朴就还是厚朴。
如是想着,他严肃认真的说道:“每隔五日你将临摹好的字交给我,若有进步,我会再拿别的字帖给你...”
“若没有进步呢?”谢瑛看到一丝希望,眼巴巴开口。
周瑄嗅到一股女孩子的香气。
浑身一颤,往后倒退一大步。
唇红齿白的小娘子,头上插着石榴步摇,上身对襟短襦,腰系蜜合色丝绦,下面是件泥金八破绣石榴花裙子,眉眼生动,宛若流动着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