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喷了一地。
他遥望远处,天际云烟如浓稠的墨,滚着晚霞的热烈,渐渐被漆黑取代。
他张着嘴,眼眶干裂发疼,垂落的剑首扎进沙子里。
滴滴答答的血,流不完一样。
许久,他听见谁在说话。
“谢十一...”
“我永远都不原谅你。”
第121章 归来
新婚之夜,似乎尘埃落定。
帷帐内的身影歇了,帐内的温度却久久没有褪去。
谢瑛枕着云彦的手臂,右手横过他胸膛,落在腰部。
方才犹如在波涛汹涌中经历了死亡,而重新回到岸边后,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欢喜,以及难以言喻的安稳。
这感觉是身边男子给的。
是她的夫郎。
要携手一生的人。
她仰起小脸,乌黑的发绸缎一般铺开,云彦抚摸着她的发丝,将人抱紧了,湿哒哒的汗,透过皮肤。
直达心底。
翌日敬过茶,见了云家长辈同辈,谢瑛便回屋里,将带来的两匣子物件重新收拾出来。
白露见状,以为她要打开,遂上前帮忙。
谢瑛伸手摁住,摇头:“我自己来。”
她将匣子放进柜中,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上面又覆上各种箱匣盖住,柜门上锁,钥匙便挂在谢瑛腰间的荷包里。
两人面面相觑,知晓是姑娘藏着不让外人知晓的东西。
廊下的脚步声愈来愈近,白露轻快的脚步走去,回头笑道:“娘子,是姑爷。”
寒露忍不住补了句:“姑爷给娘子带了吃的。”
蜂蜜杏仁酪浆,甜而不腻。
谢瑛咬了小口,察觉到对面的目光,不禁捏紧手指,抬起眼眸。
云彦亦有些局促,却没避开,反而伸手帮她将唇角的酪浆抹去。
拇指带着余温,谢瑛侧脸,那唇又落下来,亲在她腮颊。
白露和寒露忙退出门去。
小两口的体力都甚好,又是初初大婚,眉眼间稍稍留情,便再也按捺不住,相携从膳桌抱到床榻,落下帘帷,褪去衣裳。
帐内声声缱绻,楹窗撞到墙壁,吱呀吱呀作响。
如胶似漆并未因时日过去而消减半分,两人逐渐熟悉彼此,适应对方,平淡的生活因在乎而分外多彩。
离开谢家后,谢瑛忽然看到另一片广袤天地。
有她,有云彦。
或许很久之后,会有两人的孩子。
是一种正常且和乐幸福的生活,夫郎真心实意疼爱妻子,妻子喜爱敬重郎君,她陷在欢喜里,且觉得会一直如此。
在她彷徨无措之际,她庆幸遇到的人是云彦。
因为的确有他存在,使她渐渐放下过去,从开始经常想起周瑄,到最后彻底抹去,不过短短一年光景。
有时谢瑛会想,自己骨子里真是流着谢家的血。
彻底忘记一个人,能做到如此果决迅速。
又或者说,她对待周瑄,对待云彦,从未以不公平的方式相处。
喜欢周瑄时是满心的珍惜,爱重云彦时,亦是坦诚的认真。
过去之所以称为过去,是早该遗忘且不影响现有的存在。
她苦心经营的家,在年复一年中变得温馨甜蜜。
甚至要孩子的契机,她也是事先盘算好,三年不长不短,足以了解云彦为人,她确定自己愿意和他生下孩子。
大慈恩寺,两人于佛像前求子。
云彦将亲手写的字条画像放进她贴身荷包,她觉得,余生都会如此安稳美好。
雪薄薄下,纷纷扬扬洒落。
天不算冷,因为行走而有些发热。
谢瑛随意挽着单髻,簪白玉杏花簪,穿着一件袒领团花襦裙,广袖拂开犹如泠泠曦光闪耀,外面罩着的大氅柔软顺滑。
她走累了,坐在山路旁的石头上歇息。
帔子滑到肘间,她抬手,被云彦握住。
小夫妻相视一笑,额头抵着额头,仿佛曼曼景色,只二人沉浸。
“六郎,我发髻松了。”细汗淋漓,谢瑛抚着发鬓,嫣然弯起眉眼,雪白的皮肤,沁出点点红润,檀口张着,引人流连。
云彦俯身啄了下。
谢瑛红着脸挪开,啐道:“仔细有人经过。”
这些日子正是大慈恩寺修葺的日子,香客极少,偶尔上山过来,也不会选这条甬道,故而两人才慢悠悠溜达。
“阿瑛,唤我彦郎。”云彦摸着她后颈,滑腻的手感如羊脂白玉,他眸色清浅,却也慢慢渡上一层雾气,指间温度升高。
谢瑛仰起头,唤他:“彦郎。”
话音刚落,云彦便顺势亲去,亲上那柔软的唇,小巧的耳垂。
他到底知道分寸,浅尝辄止后为谢瑛拢好衣裳,转到身后,五指作梳为她理好发髻,重新簪上杏花簪。
两人正要往禅房走,忽听下头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云彦拉着谢瑛的手站在树荫后,看见衣裙黑甲卫拥着一人往另外方向走去。
没看清是谁,但谢瑛隐约觉察到,那该是谁。
大慈恩寺修葺期间,西域着人护送高僧舍利以供瞻仰。
而那些人约莫就是奔着舍利寺去的。
云彦回头,见谢瑛失魂落魄。
握着的手心全是汗,他放缓了声音问:“阿瑛,怎么了?”
谢瑛回神,怔愣的看他,少顷笑道:“有些饿,咱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