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不太要紧。”
他这样说,又补充,“但我以为的‘不太要紧’不一定完全正确,我没有办法兼顾到你全部的感受,所以弥弥,我们之间更需要沟通,如果我觉得你有危险就单方面将你保护起来,你可能会失去很多人生体验,或许那对你而言是有意思有意义的。”
钟弥听得认真。
他又说,“婚姻对我来说只是一种世俗的形式,我在这段感情里所扮演的角色,本质上,不会有任何改变,无论是现在的我,还是以后的我,都只是你需求的回应者,不是你人生的决定者。”
“不会因为多了一层丈夫的身份,就忽略你的感受,或者对你强加要求。”
甜味散尽了,喉咙里通气一般,只留清新的荔枝气息。
钟弥思考着,忽然发现在和沈弗峥相处时,她很少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差距。
那些大大小小的冲击,大多是在没有他的场合里,旁人造成的。
那些声音像海上的浪潮,她或受荡击,却始终岿然不动。
因他始终是她最重要的锚点,给她足够的安全。
她也曾担心过,和沈弗峥之间年龄阅历和身份地位上的差距,会让感情不轻松。
这种差距并不可怕,可怕地是这种差距在相处中带来的无意识忽视。
就像高耸古树边生出的新芽,差距太明显,很难觉得这小树,生长也是不容易的。
她之前很少跟他聊自己在舞团的事,每次被问及累不累,辛不辛苦,大多时候,也只是敷衍笑笑,说一句还好。
好像,她也下意识地认为,在他面前,自己那点耕耘和努力,不值一提,或许也不会被理解。
为了避免给感情里添加不必要的麻烦,她很少主动说起自己。
倒是沈弗峥,经常在睡前或者餐中,把她的工作问得很细,有时候人际关系遇到一点小麻烦,他也会开导她,教她处理方法。
明明他有更轻松简单、更符合他身份的方法,叫助理去打声招呼,她就会在他的影响下得到从天而降的优待,甚至在整个舞团里横着走。
但沈弗峥从来没有。
她自己去试角色,拿到主舞的剧目,获得一个小奖项,他都会为她高兴、为她庆祝。
他一直俯身,以齐平的视线,教她如何为人处世。
她二十来岁的喜悦和苦恼,在他那里,从未渺小,也一直被妥当安放。
钟弥一直很感动这一点。
但碍于一点心里的小傲娇一直没跟他说过。
今天听他说,他是她需求的回应者,不是她人生的决定者,她一瞬拨云见雾,恍然明白,原来他一直是以这样温柔的道理在对待自己。
胸臆微澜,小而不止,冲击着心里酝酿多时的字句。
她终于跟他说了谢谢,拉着他的手说:“我觉得,你很像一本书,无论我有什么问题,最后都能在你这里找到答案。”
在感情里,钟弥信奉有来有往,也始终认为单方面的付出难以维系,多少心甘情愿也经不住长久空耗。
所以,每次从沈弗峥那里得到点儿什么令她触动的东西或者情绪,她都很想回报他一些什么,叫他也知道那种被人重视被人惦念的幸福感。
此时此刻,她也很想给他一点什么。
可惜这车没隔板,她不习惯在人前亲热,哪怕一个简单的拥抱和亲吻都不太方便,望望手边,只能找出一只刚刚被咬干净糖球的棒棒糖小棍。
她抿着嘴,礼轻情意重地,把那只红色的塑料小棍放到他手心里。
他先是顿了一下,看掌心,再看钟弥。
钟弥说:“送给你。”
大概是这辈子没收过这么寒酸的礼物,他淡淡笑了起来,垂眼看着,给这小棍想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名头,悦然接话道:
“愿受长缨。”
一本正经,好似接下什么为她而战的使命。
第75章 好奇心
◎别在车上乱来◎
舞团今年九月外地的巡演钟弥没有参加, 回京市后,只有一些日常的排练工作,为国庆的献礼演出做准备。
何瑜托沈弗峥给章女士送了舍利塔, 聊表心意, 章女士自然也有心意回赠, 她珍藏了很多年的祈檀寺住持的手抄经本, 并一串一看就有年头的小叶紫檀的佛珠, 叫钟弥代赠。
临行前晚, 章女士拿着两样东西来钟弥房间,把这事儿交代给她,还特意叮嘱, 要她自己出面去送, 不能到了京市,把东西一丢给沈弗峥就不管了。
“关系再难相处, 也要先相处了,试一试再说,起码的礼数都要做全,不留话柄给人说,往后你就知道了,人与人相处,尤其是与一大家子人相处,和气多重要,环境是大家的, 谁伤了和气,谁就是众矢之的, 相反, 谁要是有本事拢住这一帮人和气生财, 那大家自然就会抬举这个人,懂了吗?以后做事不能全凭性子来,能交好就不要结恶。”
钟弥点点头,类似的道理,她自己也亲眼见识过。
例如沈弗峥和他的小姑姑沈禾之。
本质上这两个人都是强横霸道不容他人置喙的人,得人心与不得人心的区别罢了。
人趋利,沈弗峥的钩子上永远有最好的香饵,鱼儿心甘情愿上钩,自然凭他驱使。
而沈禾之的钩子太尖锐,被伤过一次,也自然避而远之。
钟弥知道章女士是担心自己,也知道口头的解释宽慰再多,都是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