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她也做好决定,和妈妈一起回老家。
到底是什么原因叫旁巍在听到她告别的话后心脏抽痛一瞬,他没时间去分辨,他想大概是不放心,他想自己一直拿她当萍萍一样看待,她每次哭,他不能见面都要打电话亲自跟她聊一聊,听小姑娘语气好转了才能放心。
突然她要离开,而且不知道下次会什么时候再见,他怎么可能放心。
他当然会担心这个一直养在身边的哭包。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你把你妈妈接来京市住吧,这边医疗条件好,也方便她定期检查身体,是之前给你买的那个房子不够大吗?我让助理帮你重新找一个更大的别墅。”
靳月嗓子里泛酸说:“那个房子我以后用不上了,也,也还给你。”
旁巍心里更不舒服了,他们之间什么时候用得上“还”这个字?
太生分了。
他摆出长辈的态度,期望说服她:“你自己都是小孩子,回了老家怎么照顾你妈妈?”
时至今日,他越是无微不至的关心,越像一只大手攥紧她的心脏,让她难受得无法呼吸。
她忍着眼泪冲他微笑,那痛苦,更胜当初踩着磨破脚后跟的高跟鞋,挤一抹笑弧等待与他初见时。
“旁先生,我二十三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靳月从他办公室离开,走到门口,停下步子,二十三岁的靳月回头跟他挥了挥手。
随后门关上,闷闷一声响,叩进人心里一样。
他想起刚认识她时,她才十九岁,素面朝天,在雨天顶着帆布包,愣愣地说:“你要送我?”
是不是真的到头了,只能把她送到这里了?
靳月走后,他的心仿佛也空了一块。
最开始,他只当彼此之间是场各取所需的交易,他凭良心不亏待她,但其实也不把她放在心上,有事都丢给助理,他也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事,他开始亲力亲为。
好像是担心助理处理不好,她太敏感太脆弱了,哪怕只是跟他助理打电话,多问一句旁先生呢,他也不忍心晾着她,不管她,他怕她有心事,没人能说。
他太明白那种无处可诉苦的感觉。
所以总放心不下,要自己跟她说话,知道她没事他才能放心。
终于,她说她不是小孩子了。
她不需要他的担心了。
他应该欣慰的,他悉心照顾的小鸟终于可以独自飞翔,可一想到她已经离开,也不会再回来他身边,他太难受了。
钟弥所在的舞团,看完剧目表演都会发一份剧目指南,旁巍没有去看过。
靳月去给她的小姐妹捧场,他倒是开车去舞团接过。
红灯路口,他瞧见她坐在副驾驶出神,目光垂着,落在那个小册子上,手指反复摩挲一行小字。
那表情像是深深的喜欢,又似淡淡的遗憾。
当时他以为,是因为同样学舞出身,她和钟弥入学还一起跳过并蒂花开,而她已经不再跳舞了。
她的喜欢是为此,遗憾也是为此。
直到他自己去舞团看了表演。
那已经是春天,靳月离开他已经很久很久,为什么会觉得很久很久?因为以前彼此从没超过一周不联系,她总要找他,哪怕是分享一些废话。
她以为剧组后面是一片枣子树,今天走近看才晓得,是结了果的苦楝。
他问什么是苦楝。
她会自己去摘,放在手心,拍给他看。
“是不能吃的。”
他觉得这小孩儿傻,不能吃,爬树上摘什么,好歹是当女明星的人了,爬上爬下像什么样子。
她说,我没想那么多,你问了我就想去做。
这样一个在他生命里鲜活存在的人,凭空消失,他当然会不习惯,当然会……为她牵肠挂肚。
剧目结束,他也领一本小册子出来,他坐进车子里,按亮阅读灯,昏黄的光照下来,映着纤细的黑字,他终于读懂她昔日的脸红,里面深深的喜欢,和淡淡的遗憾是什么。
国风舞蹈剧目的介绍,第一行就写着——
青山巍巍,寒江浸月。
第78章 女主角
◎游乐园不打烊◎
昌平园开戏的第二天, 早晨又落新雪,墙头瓦沿,白茫茫一片。
无论前天晚上怎么折腾, 沈弗峥都有雷打不动的早起习惯。
他这人没有爱做家务的癖好, 但也见不得室内半点凌乱, 一早叫人进来打扫, 怕动静太大打扰钟弥休息, 通常他起床, 都会顺手把房间收拾一下。
乱扔的抱枕归位,掉落在地的勾花毛毯折两折,搭在床尾凳上, 团作一团的睡裙抖开衣褶, 放到床边,通常睡裙的主人都趴在羽绒枕上熟睡。
但也有早醒的时候, 就比如今天。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的,待沈弗峥站在床边放下折好的睡衣外袍,垂眼看她时,她手指抓着被子,睁着一双懵懂醒来的眸子,纯然清澈,很好奇地盯着他,也不说话。
他挪哪儿,她目光就跟着看到哪儿。
沈弗峥问了一句她在看什么。
钟弥想了想说:“我觉得, 你这样,有点不像你。”
他原本背对着钟弥站在柜子那儿, 闻声走回床边, 有点好笑地问:“那怎样像我?”
钟弥不知道怎么形容, 太温情了,在窗帘未拉开,日光透不进,依旧凭借昏柔夜灯续着可见度的室内,他裸着上身,只穿一条长裤,下了床,在这样的环境里,身形高大屏住一些光,低着眼,无声折起她的衣服,然后随手放来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