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一阵沉默,恰好这时,跑堂的端着各式美味菜品上桌。
雅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
眼前这个古怪气氛,季闻礼看向她:“不过是府上并没有男丁,恰好我是,即便我是再抬不上脸面的外室子,他也不得不认下我,要我归府。”
崔嫣然望着他冷肃的脸色,话语间略沾染了伤感,回道:“总也好过家中人无一在世的好。”
闻言,他言语间隐含着关怀:“崔姑娘,你……”
“无妨,逝者已逝,活下来的人总得要好好的活着。”崔嫣然看到桌上一壶酒,笑道,“那今日就好好的为你庆祝,能回家与家人团聚。”
她对季闻礼是有些感激的,毕竟先前季闻礼多次救自己于危难之中,拿着酒壶的手指一空,只见那酒壶已经被他拿在手上。
“这是特意让人准备的落桃春,你可尝一尝。”
清澈的酒水倒入酒盏中,一股淡雅的酒香沁人心脾。
他笑着伸手把酒盏递过来,酒香中夹杂着些许微弱的檀木熏香,笼罩在崔嫣然的身侧。
“多谢。”
崔嫣然小口抿尽,酒香淡雅,果真不错。
吃完了饭,离开的时候,是季闻礼送她到楼下停着的马车前。
上车前,崔嫣然回头看了一眼,道:“既然已经回归家中,店铺里的事就不必劳烦你了,过两日婉娘得空就会过来看店的。”
“行,回去吧。”
季闻礼站在西阁楼门前,静静地目送着她。
落在竹苓的眼中,这个季闻礼却是个不安分的人,今时今日的他与以往完全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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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回到裴府的时候,天色刚擦黑。
车夫驾驶马车穿过纷繁热闹的街市,停在了裴府大门。
竹苓及时掀起车帘,搀扶着她小心的下了马车。
她才下了马车,就有个小厮走上前帮忙卸车解马:“少夫人,裴大公子在书房等着您,让您回府后就赶紧过去。”
入夜,夜明星稀,长廊上烛光点点,宛若星辰。
云边的月色却如同蒙上的白纱,朦朦胧胧,瞧得不真切,天色开始要变了。
刚一踏进书房里,崔嫣然就发现书房里气氛有些不太对。
凛卫守在门外,神色古怪,一声不吭。
而在书房里,仅仅点燃着一根烛火,书房里一片暗淡,裴知瑾正倚靠在扶手椅上看着书,瞧上去倒是挺悠闲的。
崔嫣然心里迟疑着不知有何事,没想到要如何开口。
正在看书的人,抬起眼帘,柔声道:“娘子,你回来了?”
再听到裴知瑾这般亲密唤自己,崔嫣然微微一愣,不由得多看几眼,疑惑:自己与他的感情似乎一日千里,感情浓到自己都不敢相信。
崔嫣然点点头,看着他伸出的手,走了过去:“听小厮说你有事找我,不知有何事?”
“你出门一天了,想问问你可有按时吃饭?”裴知瑾看向她,鼻尖闻到了丝丝缕缕的酒香,还有一缕檀木熏香,眼帘微掩,闪过一丝不喜,是那个人身上的气味。
早些时候,裴靖宇落井下石般嘲讽的话语,再次回想在耳边。
“我这个新嫂嫂,似乎很受欢迎哦,左右逢源得很得心应手,看来上回李公子的事也并不是无凭无据。”
“今夜瞧见的季闻礼摇身一变,成了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多吸引人啊。”
裴知瑾把手上的书放在桌面上,问道:“你饮酒了?”
“嗯,遇见了季闻礼,喝了几口。”她一边应答着,一边不着痕迹的把手从裴知瑾那抽出来。
裴知瑾发觉了她手上的动作,任由她把手抽离去,微笑着看向她,眼神却毫无温度:“酒味略重,屋里已经添置了热水,不如先去梳洗一番。”
今夜的裴知瑾很奇怪!
崔嫣然疑惑着,却已经被裴知瑾带着回到了寝室,看到竹苓从里间出来,说道:“热水和换洗衣裳都放好了。”
裴知瑾点头嗯了应答。
他静静地站在她旁边,似在望着她,“去洗净身上的酒味。”
酒味?
崔嫣然使劲闻了闻,那壶落桃春,酒味极淡,哪儿来的酒味,赌气道:“既然你不喜欢这酒味,离我远点,我觉得这酒香正好。”
眼前的裴知瑾抬起头,眼眸却是直直地盯着娇嫩柔软的唇瓣:“既然如此,不如也让我尝一尝。”
他垂眸莞尔,上前靠近,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娇艳的红唇,似乎就只是浅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柔软:“嗯,酒果真不错。”
崔嫣然瞪大双眼,诧异他方才的举动。
窗外好像下起了雨。
雨不大,雨点洒落沙沙声响,可崔嫣然却觉得今夜饮酒的并不是她,而是裴知瑾,不然他怎会这般反常?
第34章 雨势 方才那吻是幻觉吗
夜里寂寂无声, 屋里的烛光被屏风挡去了许多。
忽明忽暗的光线中,崔嫣然惊得连呼吸都忘了,愣住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屋里静得连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两片腮如同被火燎了一般滚烫, 娇颤的声线响起, “你……你吃醉了?”
裴知瑾没做声,盯着她嘴巴。她的嘴粉色娇嫩, 似乎在引诱着人吻上去。他望了须臾,喉结滚动,终归松开双臂, 转身踏步离去。
料想不到的举措, 令她怀疑刚才那个亲吻只是幻觉,不由得心中生起一股气来,气得去仔仔细细的洗漱一番,似要把方才停留在唇上的温暖触感洗净。
天色昏暗, 阴沉沉的, 淅沥沥的雨随风飘落。
裴知瑾站在寝室的屋檐下, 任由雨丝沾染在身上。他暗自笑笑,不曾想过自己竟也会有如此任意妄为的一次。
这时, 凛卫疾步走来, 道:“公子,奉命去探查的探子回了, 现正在书房里候着。”
裴知瑾“嗯”了一声,恰好此时身后传来里间屏风打开的声响,回望,看到她已经洗漱完毕出来了, 隐约间似乎闻到了淡淡的梅花熏香,这是她最喜用的熏香。
他看了一眼门外守着的竹苓,嘱咐道:“好生伺候,告诉她,我夜里有公务要处理,就在书房歇息了,让她不用等我了。”
竹苓恭敬的应承下来。
直到夜深,裴知瑾果真没有再回屋里了。
聆听着屋外渐下渐大的雨声,崔嫣然亦有些难眠。
偌大的床此刻竟变得无比的宽敞,旁边的枕头是空的,因着下了雨,潮湿的雨气渗入屋里,或许是因着那突然袭来的一吻,使得她夜里辗转难眠,愈发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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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淅沥沥的雨声,崔嫣然缓缓睁开双眼,见天色依然是昏沉,问道:“什么时辰了?”
守在屋里的竹苓听到声响,上前挂起纱帐:“少夫人,刚过辰时。”
昨夜迷糊中浅眠,如今醒来还是昏昏沉沉,崔嫣然揉揉眼睛坐起来,抬眼看见身旁的枕席依旧是没有动过的痕迹。
“他,一夜都没回来?”
竹苓一边答,一边搀扶着她起床:“公子昨夜一直在书房处理公务,担心夜里吵了你,直接在书房里歇息,今一大早卯时就出门了。”
崔嫣然就着面盆的温水洗漱一番,问:“卯时出门?可有说去哪。”
竹苓只当她还没睡醒,笑道:“是去上朝啊,公子临出门前,过来瞧了瞧,说天气不好,阴雨不停,少夫人你还是待家里莫要上街了,店里的事他已经寻了一人去照看了,待公子下朝后就回来陪你一同用晚饭。”
崔嫣然边听,心里又想起了昨天那事,越想越气恼,这人竟然一句解释的话也没有,直接躲去上朝了,心里自然是万分不爽快。
她款款提裙走到梳妆镜子前,正打算坐下时,看到桌面上摆放着一张漆金红帖:“这是什么?”
“公子临出门前特意拿过来的,是绣坊官署的招绣娘名帖。”竹苓道,“少夫人,你瞧,公子与你当真是心有灵犀,你昨日才想着要去看看招绣娘的事,今日,公子就立即把参与的招绣娘名帖给你送来,对你真好啊!”
崔嫣然手上拿着漆金红帖,眼神微闪,一时有些捉摸不透他究竟是打什么主意。
看来柳茗烟说的是果真如此,听闻本朝与西域的战事断断续续打了好多年,但这次西域竟然肯暂缓战事,主动向圣上低头,说两国可交好,还愿花重金购下十万丝绸,此次招新绣娘就是为了赶制丝绸,避免耽误两国交好的事情。
崔嫣然暂且不管他为何会把这个名帖给自己,但既然有了这个,正好她也是有进绣坊官署的念头,便承了他的顺手人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