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遇见当时已在商埠间已经颇有名气的掮客通事金韫年,别人识不出她的真身,他却是一眼便认出了她。
那时,他才明白自己为何会穿越而来,自从她坠机去世后,他的身体便每况愈下,没了她的世界,似乎失去了所有的颜色,他每时每刻都在懊悔,每时每刻都在想她,直到熬干了自己最后一滴血,猝死在实验室里。
孟清辞叹气:“我们是合作,我给你留了分红,顾家是清流,日后总有你需要银子的时候。”
顾淮序被她气的不轻:“我给你配方是为了银子吗?”
孟清辞侧头,很平静的面对他道:“你就当造福百姓了,毕竟这里太落后了。”
顾淮序深呼吸,知道她的脾气,不想被她牵着鼻子走,又问:“你总不能一直如此,你就没有别的打算?”
孟清辞:“什么打算?我现在不是很好?”
顾淮序深呼吸一口气,眸中情深似海,不再掩饰他的意图:“你总不能一直做男子,这世道你一个女子在外总是不方便,不如你随我回去,我娶你为妻,有了这个身份.......”
“聿琛哥。”孟清辞轻声打断他。
顾淮序的心尖发颤,这一声好似隔了一辈子,自他们重逢,她再没这么唤过他,他难言激动的握紧了拳,又缓缓的松开,指尖难抑激动的轻颤。
孟清辞垂眸没有看他,音色透着凉薄:“这里的女子只能被困在后宅,这不是我想要的日子,暂且不提这个。你如今出身顾太傅府,带我回去你要如何交代?顾家不会接受一个来历不明,或者做过婢女的女子,成为顾家最出色的嫡长子的正妻,你要我做妾吗?”
顾淮序心沉到底,慌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可能想要委屈你。”
“我现在挺好的。”孟清辞又道:“倒是你,如今这个局面,你该回去了,傅珩已经参透了□□,很快就会有所动作,你现在已经是顾淮序,此时怎么也要混个从龙之功。”
“若是没有你,那些又有什么用?”顾淮序被煎熬了多年的心,终于再难忍耐,他有些悲伤道:“我知道我来晚了,你受了很多苦,清辞,我喜欢你,你给我一个机会。”
他是因为她,才上书朝廷,留任在此。
孟清辞听了,清凌凌的眸子毫无波澜的回视顾淮序,从这张与顾聿琛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看入他的灵魂里,很平静的道:“你从前拒绝我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
顾淮序听了,只觉得心脏一阵一阵的绞痛,他不复温润沉着,卑微的道:“从前是我错了,我不该,不该......”
他有些说不下去,他有预感,如果他说了实话,得到的一定不会是她的原谅。
这一年,他已经发现,清辞与从前的变化很大,顾聿琛有顾淮序从前的记忆,他不敢问她更多,也不敢想,从前金枝玉叶的孟家大小姐在这里受过多少苦。
两人重逢后,她对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依恋,更没有从前的爱慕敬仰,对他只有利用,而他只能抓住这一丝丝靠近她的机会,他已经错失过一次,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再愚蠢一次。
孟清辞很冷淡的道:“不该什么?不该利用我的喜欢?还是不该利用我对你的信任吊着我?又或者,在我死后,你后悔了,觉得,自己不该没有答应我的求爱?”
顾淮序浑身一震,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骇。他未曾想到,自己那些深埋心底,阴暗隐秘的心思,竟被孟清辞窥破。
他倏地侧过脸去,喉结滚动,半晌才从齿间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道:“是我配不上你,玷污了你的真心。”
孟清辞这一刻真是要感谢傅珩,若不是他对自己种香,她只怕无法平静的面对顾聿琛,只要看见顾聿琛忧伤的眼神,她便无法硬起心肠,何况要说这些伤人的话。
那年他为了救她,推开她,他自己反被车撞了,从此便不良于行,只能做在轮椅上。她一直心怀愧疚,后来,她情窦初开喜欢上他,她鼓起勇气表明心迹,想要和他在一起,他因为身体的原因拒绝了自己。
她从小便是个执拗的性子,想做的事情,从来都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她觉得,他们有近二十年的感情,幼时他便照顾自己,少时他给自己补习,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这样长,感情这样深,只要她愿意等,他总会想清楚的,可到自己飞机遇难,也没等来一个结果。
她那时候有使不完的热情,总是趁着自己不登台的时候去缠着他,甚至大胆的坐在他早就已经没有知觉的双腿上,任由他怎么呵斥都不下去。
如今想想,自己真是傻的透顶,他每次借故引开她身边出现的异性,每次让自己将心思只专注在他的身上,她那时候竟然从来都没有发现过,他对自己使的手段。
那些肮脏的、被逼的、阴暗的心思,被赤裸||裸的揭露在阳光下,让向来温和沉着的顾聿琛难堪的不敢抬头看孟清辞一眼。
这个他喜欢、深爱,视若瑰宝的女孩儿,他不想拖累她,却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去爱别人,只要一想到有一天她要离开自己,去爱另一个男人,他就嫉妒的几欲发狂,于是他仗着她的喜欢,她的信任,龌龊的欺骗她,霸占她,不允许她去喜欢别人,也不回应她。
孟清辞扯开唇角轻笑一声:“我欠你的,已经还完了,如今我们两清了,你欠我的,也还了,以后咱们互不相欠。”
顾淮序眼底骤然通红,目眦欲裂,猛地将人扯进自己怀里,似是想要将人揉进骨血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磨而出:“不,你不能这么残忍,从前是我错了,你给我个机会,我不能没有你。”
这个曾令孟清辞无数次沉溺的怀抱,往日里每一分贴近都足以让她心弦颤鸣,而今她竟毫无感觉。她其实在种香前就已经放下了这段感情。
可她想,惯性是很难改变的,如果没有种香,她此刻是否还会因此心悸?
她的沉默让顾淮序彻底失去了理智,他不管不顾的去寻她的唇,曾经,她也主动亲吻自己。他现在是个完整的人,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她身边,给她依靠,做她的男人。
孟清辞没有动,她还没有尝试找人试过,她至今仍对种香有一种好奇的心里。
顾淮序想要的也不是宣泄私欲,孟清辞那从骨子里透出的疏离与冷漠,顾淮序几乎瞬间便察觉到了,即便是她不爱他了,他们终究是彼此生命中最亲近的人,他却感受不到她的一丝温度,一丝牵念。
顾淮序有些绝望的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眸中全是破碎的忧郁之色。
孟清辞只是淡笑道:“我被种香了,除了给我种香的人,我对任何人都不可能有一丝感觉,现在看来是真的。”
顾淮序握着她纤弱肩膀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他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种香,可也听懂了她话里的含义,他忍着心痛问:“是谁?”
孟清辞轻叹一声:“你不需要知道。”说完挣开他,转身离开,开门前道:“早点回京,我们终究要活着,活着才能再见。”
顾淮序没有再追,他知道这便是她的态度。
孟清辞步出戏楼,正要走向自家马车,却见一辆奢华的马车徐徐驶近,恰好在她面前停下。
车帘轻掀,露出的竟是陈君砚的面容。孟清辞眼底掠过一丝讶色,随即含笑拱手道:“巧了,在这里遇见七哥?七哥是来听戏的吗?”
陈君砚看了眼金韫年身后的戏楼,一副了然笑道:“子闵好兴致,不如陪为兄喝去几杯。”心想:说金韫年风流真是不假,还真在戏楼遇见他了。
孟清辞不想与他过多接触,总觉得陈君砚离傅珩太近了,她搪塞道:“哎呦,不......”
陈君砚压下唇角,略显冷沉,呵了一声:“怎么?说改日陪我的话,难道是子闵框我的?”
孟清辞知道不能再驳陈君砚的面子,当即展颜笑道:“七哥既有此雅兴,小弟自当奉陪。只是你我独饮难免寂寥,不若请红绡前来舞上一曲,也好助助兴?”
陈君砚唇角微扬,目光却不容置喙:“不必,就你我二人足矣。”
他刚才在戏楼里,便见金韫年和礼部顾大人在二楼的雅间里,看上去,二人言谈间神态从容,不似初识,倒有几分熟稔之意。可不过片刻,那雅间的窗扇便被轻轻合上,此后许久未见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