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五娘子本人聪颖机智,听顾介甫私下里说他的女儿里要数这位最聪慧,常叹息恨她不是男儿身,否则顾家的承重梁必然是她。她年纪轻轻就靠自己得了个乡君的封号,这在朝臣家眷中都算独一份的荣耀,这样的女子娶进来,只怕我们言堂是要发达了。”
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我看着言堂平日里对你最好,想着孝顺父母本是好事,就没有拦着他。”老太太眼神里闪过一丝鄙夷,“没想到你个蠢妇居然连自己儿子都利用,你这帮将他耍得团团转,口口声声只要儿子出息你受什么委屈都可以,实际上呢?你半点委屈都受不了,还要处处做个挑事精!难道小两口和睦就等于你要受委屈?你就这么见不到小两口好?”
她看了一眼三儿媳,满脸厌恶:“自你嫁过来我自问从未因你家境不好或因你行为粗鄙而对你有别,可你在言堂的婚事上却如此作梗,小家子做派不说,还将我们曹家的脸都丢尽了,以后你就回庄子上养病吧,言堂的婚事都由我来主持,以后定下了其他人家你也不用再出来了,只盼着日子久了城里人能忘了我家这桩丑闻。”
“娘?!”三太太听到这里惊呆了,她的儿子,儿子的婚事,怎么都跟自己没关系了?还要将自己送到庄子上去?
立刻有两个婆子来送她走,三太太挣扎着起身:“娘!娘!儿媳错了,儿媳真是一时糊涂,还请您原谅……”
可是很快被拖走了,五夫人还不忘恶心三夫人一下:“恭喜三嫂得偿所愿,三嫂差点让儿子发达了。”,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娘,见不得自己儿子好?
三太太被她这句话刺激得心头一梗,一口血就流了出来,天地良心,她真不想害了儿子,她喃喃自语着那句“只要你好了,做娘的怎么受委屈都行。”,只盼着儿子能让婆母收回成命。
可是非但没有人来赦免她,就连她的儿子都对她避而不见,曹言堂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露面探望过她,这个素来最体贴母亲最爱母亲的少爷,再也没有出现过,看来是心里狠狠怨上了她。
三太太这时候才悔不当初,日日以泪洗面:“我的儿啊!”,可惜再也没有机会改正了。
【作者有话说】
猜猜两桩婚事背后是谁在推波助澜[比心]
第95章
曹家拿出了杀伐果断的手腕,将三太太惩治后便叫大太太亲自去了顾家赔礼道歉。
曹家姿势做得极低,作为宗妇的大太太亲自登门,态度毕恭毕敬,在顾家老太太避而不见推说犯了腰疼在修养时面不改色,毫无愠怒,还立刻将仆人将带来的苏合油、丁香油、蔷薇水等递给顾家仆从:“这是止痛的精油,按摩起来最好。”
惹得老太太身边的丫鬟暗暗惊叹:苏合油、丁香油都是外邦进贡来的,顾家在泉州见惯了不算什么,可是在太原内陆就显得很珍惜,这样的贡品拿来送礼,可见曹家诚意。
这种情形下崔氏紧绷着的脸也没法再继续了,只得勉强挤出个笑脸,招呼她落座。
大太太也不客气,坐下开门见山就将对三太太的惩诫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一边满怀歉意:“我家这位三弟妹向来不怎么出门交际,哪想到一出门就……捅了这么大篓子,实在是我家门风不严。”
严不严的,说实话也不能怪大太太,崔氏倒对她升起了一点同情:换成自家那位飞扬跋扈的三弟妹在外面大放厥词,自己就能管住吗?到头来还是做长嫂的出面给人赔笑道歉。
她就亲手从德化窑白釉高足杯里取了一枚李子递过去:“我看你带了水蜜桃过来,家里没什么稀罕物,唯有李子是下面庄子进献上来的,又甜又软,且尝尝。”。
曹家大太太接过李子,面上缓和不少,私下里偷偷出了一口气:所谓“桃来李答”,顾家这是和好的意思。
她就骑驴下坡,说些贵妇们喜欢的话题。两人居然相得益彰,从言语间探查到对方三观,越发投机。
曹家大太太心里越发惋惜:听说顾五娘子是崔氏膝下教导长大的,那样的气度见识,又有这样契合的三观,若是能嫁进曹家,只怕三房两代兴旺是不愁了,可惜了。
想着想着忽然灵机一动:三房不行,可自己娘家行啊!
她想起自己娘家的外甥仲正初,如今进士及第,授监察御史,只不过于婚配上眼光颇高,拒绝了许多人家的提亲,一心想找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这不正好么?
曹家大太太越想越合适,打算回家后就给娘家嫂嫂写信。
因着两人说起京中事,崔氏就担心起了顾介甫。
老夫老妻自然不是牵挂思念对方,而是担心为主,顾介甫走后寄信过两次,除了报平安叙家事就是要钱,半句没有提及京中局势。也不知他在京城作何打算?
等她走了,崔氏唤来顾一昭,爱怜看她一眼,示意丫鬟将曹家送来赔礼道歉的礼物递给她:“曹家的赔礼倒有诚意,估摸着能有五百两左右,你瞧着如何?”
顾一昭自然是笑纳,还不忘说笑话:“看宋人小品上说时人相看,满意插金簪不满意送匹布做‘压惊缎’,当时我还想若有小娘子动了歪脑筋,专司收压惊缎也是一条致富路,谁知我今儿也收了压惊缎。”
“胡说!”崔氏笑着嗔怪她,“你这丫头,哪里来那么多天马行空的主意?”
见她并无郁闷之色就也就放心:“曹家与顾家这门婚事不成,只怕你爹爹要恼呢!这事须得好好商议,斟酌着落笔。”
不过她白担心了,顾介甫得知此事后并没有抱怨或质疑,而是轻描淡写:“也罢,就当没有缘分。”,其次就是再在心里大肆索要钱财。
太太纳罕:“家里在京中还有铺子呢,老爷若是交际往来只管从那些铺子里开账都够了,为何还要再跟家里动用银子?”
顾一昭也在纳闷,如今家里的事如今已经瞒不过她,是以她也很快知道了爹在要钱的事:是染上了赌瘾?还是要运作起复?
她不由得思索起来。
自穿越来她也算见识熟悉了亲爹的心性,从落魄不被看好的庶出子弟一路咬牙奋斗到了高位,任由高门媳妇折腾自己青梅竹马的大姨娘都不吭声,忍着被同僚诟病的羞辱都要巴结太监。
这样坚定万里无一的心性,怎么会染上赌瘾呢?
至于起复嘛……起复固然要花钱运作,但是以顾介甫的才学和过往政绩,再加上崔阁老这个岳父,起复也花不了大价钱。
除非他……投身了更汹涌的争斗?
如今太子病得人尽皆知,皇上身子骨也不好,大皇子已经出局,皇位继承人的争斗就越发白热化,顾介甫作为政客,想要从中分一杯羹也是自然。
剩下的四皇子性格柔弱、五皇子年幼,唯有三皇子呼声最高,投靠他的人不计t其数,当初烧冷灶时顾家没有参与,如今要再投靠三皇子,就只能拿出更多的银钱来表达诚意。
答案已经明了。
顾介甫要投靠三皇子。
顾介甫历来谨小慎微,可并不代表他就是个行事保守的官僚,相反,他能爬这么高,骨子里还是充满了进取。本来辞官是为了躲开争斗,如今眼看着局势已经明朗,江山之主已经十有八九定夺下来,他再不投诚只怕就晚了,所以才会赶紧投诚。
顾一昭心里一沉。三皇子此人……虽然在苦心经营贤名,但她从一些漏出来的邸报和只言片语中判断这个人心胸狭隘,自视甚高,并非良主。
顾介甫的这回投靠又会将顾家带到什么地方呢?
等又回复了两次顾介甫,太太又跟娘家通信,估计她也猜到了丈夫的意图,连着好几天眼圈都是乌青一片,连丫鬟们再跟她夸耀卢兰陵如今得圣眷都没能让她释颜。
还叹了口气:“一朝天子一朝臣。”
顾一昭将手中的蔷薇枝插入青花冰梅纹瓷罐后安慰她:“大唐有郭子仪历任六朝,颜真卿历任四朝,冯道甚至还事了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四个不同门庭,可见下一任皇帝多少要礼遇上一任皇帝的爱臣。”,还有霍光,只不过被满门抄斩了不吉利,所以顾一昭略去了霍光。
太太便也宽慰了许多:“还是我们小五懂得更多。”
“听说二姐与二姐夫感情甚笃,公婆开明,婆家无人作妖,二姐来信都如婚前一般写些插花、制香的方子,可见婚后还是颇为顺心的。娘就把心踏实放回肚子罢。”顾一昭又接着宽慰她。
“也罢。”太太总算松了口气,“你们几个姐姐都嫁得好,就指望着剩下的也能沾沾她们的喜气。”
且不论大姐二姐两位嫡女,三姐嫁给吴江县令吕封样后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四娘子亦是在镇番城如鱼得水,上打理阚家的各路亲戚故旧,下与阚元驹的诸多义兄义弟人情往来,婚后不久丈夫就把手中的私账都交给了她。
这两位姐妹婚前跟娘家不亲近,婚后见识到外头的风霜刀剑,才意识到太太是个难得的嫡母,于是便也冰释前嫌,反而跟娘家走动得格外亲近,更是私下里跟五娘子有了书信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