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颂愤怒拍案,“魏炔,你好大的胆子。”
魏炔酒意醒了大半,然而话已经说出口便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他离案双膝跪地。
男人双手作揖,“在下一时酒虫上头,还请,太子太子妃恕罪。”
沈清然看魏炔,他可没有一丝一毫的歉意,这更像屈居在太子的淫威之下,他所言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想法。
既然摆到她面上,便不能坐以待毙。
“女儿家哪里抵得过一个成年男性的力量,更何况像北晔摄政王这样武功高强的男子,进入北晔后便旧疾复发,身体几度恶化,幸而殿下及时救我。”
沈清然握住了他的手,深情的望着他。
男人的手被她的指甲扣的很疼,他反手握住包裹着那只柔荑。
“自古人言可畏,人心败坏。”
“一国的败落会指责在后妃身上,蛊惑皇帝,祸国,若是一个国家君主真的贤能又怎会被美色昏聩,令国家衰败。”
此话一落,魏炔骤然开口,“太子妃此言,可是妄议国君。”
沈清然置之不理。
“女子安于后宅,只能困守在一方天地,但也有巾帼英雄同男儿一般上阵杀敌。”她声音轻飘飘的,“但总会被质疑,女儿生不如男。”
“女子生来便被轻视,不论做什么总会传来质疑的声音,可连为自己自辨的能力都没有。”沈清然说,“我愿自证清白,验明正身,不受天下质疑。”
“折辱皇家的名声。”
裴颂定定的看着她侧脸,明明知道这不过是用来堵他人之口的话,但他分明看到了她的委屈。
一个女子的清白若是被检验,不论干不干净,便成了世人茶余饭后的闲谈,被人议论;她这番话让人看见一个弱女子倔强不甘的心,外表虽然柔弱,但是内里强大。
魏炔:“太子妃严重了!”
太子都没发话,谁敢让她验明正身。
太子让魏炔回去,不与他计较,众人举杯一同敬太子、太子妃。
沈清然只能喝着手中的茶水,放下杯盏在案上,勾住了裴颂放在膝上的手指,偏头:“殿下,妾身想为大家表演一段舞尽兴。”
裴颂有些茫然,怎么突然就要跳舞了,这可不是她的一贯作风。
沉浸在她“妾身”二字,乖巧的望着他。
男人回望,“身体可受的住?”
沈清然点了点头。
裴颂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去。
女子缓缓离席,朝玄二借佩剑一用。
玄二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裙裾像是摇曳晃动的鱼尾,他见识过沈清然的武功。
他心里猜测,她必定不是单纯的表演。
“妾身为诸位表演一段剑舞”
话落她握着剑柄开始表演,一开始还稍显柔美,动作都要慢些十分的美观,足尖点地,裙裾像是翩翩起舞的彩蝶,剑气在空气滑动,没有一丝锐度反添柔和。
纪衍同旁人观赏起来,知道她接下来的目的,便是朝着魏炔去的,也不担心。
剑花在空气中搅动与先前完全不同,一切都变得针锋相对,直直的对着魏炔,柔中带刚显露锋芒,娇弱身形纤细的女子,身姿轻盈,身法简直快的不行,裙裾掠水,破开白雾层层穿刺而去——
魏炔手中的酒樽从中间裂开,崩碎在案上。
“太子妃这是做什么?”
他没想到柔弱的太子妃武功竟这般好,她这是什么路数的武功,自己竟全然瞧不出。
魏炔一缕发被削断,面子大大受挫。
更因为当场被一介女子这般戏弄,是太子妃又怎样。
沈清然知道自己该收手了,她不是对自己的武功没把握,她是对自己的身体没把握,刚才饮了酒,已然让她有了些头昏脑胀之意。
沈清然收了剑,背在身后:“得罪了,魏副将应当不会同我一介小女子计较的吧?”
她这是在逼他。
两人身份上的差异他也不敢造次,再说若是他真的计较起来显得他气量小。
“太子妃,不敢!”
沈清然拎着裙裾踩上台阶,重新落座,发了汗身上的香味更浓,往他这里飘香。
“怎这般胡闹?....下回万不可这般顽皮了。”
“嗯。”
裴颂知道她出了心中这口气,自己便解决了此事,堵众人的嘴。
男人饮了不少酒,已显醉态。单手搭在她后腰握住,她则向他怀里微微倾倒。
外人的角度两人十分亲昵,感情好。但女子的手却掐他大腿拧了一圈,裴颂眉头微拱,拿丝帕为她擦脸上的汗珠。
筵席结束后,裴颂带她吹风,两人同骑一匹马到明台东边一处山上去,名唤龙背山。
因外形呈现卧龙之态,在风水上是为龙脉,因而得名。
玄二等人牵着马山下等候,裴颂抱她下马。
玄二有些担心,不放心两人单独一处,更何况这种高山险峻,喊住沈清然:“太子妃,请您照顾好殿下,殿下今夜吃了不少酒。”
瞬息,沈清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家殿下的!”
两人往山上走,路面上有月光不至于看不清道路。
沈清然被裴颂一路牵着手,他的手宽大厚实,她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衣袍被吹得鼓动。
“给我唱首歌听听~”
“不会。”
“不可能,夫人可是能歌善舞,莫不是又在骗我?”
沈清然看男人半明半暗的脸庞,十分气量小,一副斤斤计较让人咬牙切齿,她只是温柔笑笑,大拇指掐他的手背:“你没完了?”
“我唱就是了,就怕脏了太子殿下的耳朵。”
安静的山路,一男一女的背影被月色拉扯在身后,影子相互追逐,甜美的声音响起清亮的童谣。
寂静的山林,响起她的歌声.......
少时在家常走的那条小巷,她常与妹妹牵着家中的大黄狗去买糖糕吃,嘴里总哼着这首童谣。
裴颂看过她跳舞,还从未听过她唱歌。
没想到他的太子妃人美,唱歌也这般好听,简直没有缺点。
.........
两人登上一座小山,站在高处往下望,能看到山里的夜景,细风猎猎吹来,撩动她发丝。
站在这里总有种悬空感,更何况男人站在她身后将她腰身给环住。
在这里能隐约看到城中的夜晚,万家灯火。
“你别往前进了,我们会掉下去的。”女子声音都变的有些惊慌了,身子往后。
裴颂还从见她这样害怕,平时总是张牙舞爪的,要不就是伪装起来欺骗他的模样。醉意将他清醒的大脑给占据,人也相较平时少了些端正,勾唇,“你不是正好想死吗?我们一起掉下去殉情好了。”
沈清然没想到这话是从裴颂嘴里说出来的,简直让人咂舌。
他今夜真是醉了......
这个死法也太难看了,不仅会摔断骨头,还会面目全非,更何况还要跟着他一起死。
“你要死你自己去死。”
裴颂也不跟她计较。
现在是五月的春日,芳草萋萋一片绿茵,脚下便是柔软的草地,裴颂坐下,顺势拉了她一把。
两人欣赏着夜景,抬头望着满天星光。
“明日我们便回京——”
“好啊。”
裴颂轻笑,“太子妃,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
沈清然侧目,眼底似笑非笑:“太子殿下,你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不妨猜一猜呗。”
“不猜,你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沈清然是那种一身反骨之人,拧着劲,裴颂越是这样说越是要逃离他,她不信自己就被裴颂攥的死死的。
倏忽,她又生一计谋。
那双桃花眼亮了亮,跟染了星光般耀眼。
第128章 水花
裴颂将她放倒在腿上。
沈清然也不扭捏,大大方方躺在他腿上看着漫天星光,真美。脑中却在想别的事情,一副走神的状态。
“还有三个多月,便到了我们大婚的日子。”
沈清然闷闷的嗯了一声,看起来不太高兴。
她没忘记当初裴颂对她下催眠术之事,他果真做得出来,简直知人知面不知心。
女子抬眼,看他近乎完美的皮囊。
清冷端正的面容上浮现出醉态,与她直直的对视,深邃的瞳眸被春水沁过似的,温柔又多情。鼻梁高挺,唇色很正,昏昧的夜色下像个男狐狸精。
若是个女子,便是祸国妖妃的存在。
沈清然欣赏他美颜,多停了下。
她有些晃神,差点被这妖精勾了去。她直起身,从他腿上起来。
这个姿势有些僵硬累人,女子便手臂撑在后方,伸直了双腿,耳铛动作间晃动,抬着一张精致的小脸。
“还有三月,不着急。”
“太子妃话里有话,什么意思?”裴颂翻身促然压下,手掌轻轻的托着她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