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候，觉着自己就像是孤家寡人一般。我也希望，有人在意我，就像是舅舅对舅母那般。”
明珠震惊：“你才多大？就开始想男女之事了？”
原本正在伤感的小皇帝气结：“我只是打个比方，或者说是，像舅母爱你那般。”
明珠其实是说笑的，她看着气鼓鼓的小皇帝，有些好笑，到底是孩子，所以会渴望关注，渴望来自他人的全心全意的爱。
往前两步，明珠在小皇帝旁边坐下。
“爱不是这么计算的。人从来不是因为对方最爱你，所以你才爱她。”她的视线落在小皇帝身上，“就像我爱母亲，无论我是不是她的第一位，都是如此。”
小皇帝思索了好半天，最后讷讷地问了不相关的问题：“你为什么不怕我？”
“嗯……”明珠认真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我见你的第一面，你比较欠揍。”
小皇帝再次憋红了脸，对她吼了一声放肆。
让明珠疑惑的是小皇帝对楚凌的亲近。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做皇帝的哪能容得了这样的权臣？
可小皇帝对此倒是看得异常地开。
“左右他是我舅舅，又不会对我怎么样。所以他当权，我才是最安全的。”
“况且舅舅全部心思也只在舅母身上，根本没有其他蓬勃的野心。”
“他纵使真的有野心，他这么能干，国事交给他，我也挺放心的。”
“不过我觉着……等我长大些，他应该会把权利交还给我……吧？”这话说得不太确定，不过小皇帝明显对此也没什么所谓。
明珠佩服不已，果然能当皇帝的，都是有点特质在身上的。
***
小皇帝十四岁那年祭祖之时发生了遇刺之事。当时因着守卫的疏忽，竟让刺客闯到了祭祖的台上。
也还好明珠离得近，在刀尖就快刺向小皇帝之时，及时地将他护在了身后。
刺客倒地后，援军也来了，看着涌上台的守卫，明珠原本是想功成身退离开的，却发现衣袖一直被拽着。
她回头，看到了小皇帝微微颤抖的手。
他是在恐惧。
明珠眸一敛，思绪快速飘过，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退了一步，手却扶住了小皇帝的胳膊，支撑住他的身体。
“臣等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下面跪倒了一片，小皇帝像是找回了神志，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沉着冷静，问责、安排后事，俱是有条不紊。
明珠慢慢收回了手。
好吧，小徒弟这胆量，还得练。
经此一事，两人的关系倒是拉近了不少。到念茵出嫁之时，他甚至特意来问自己：“你妹妹都嫁人了，你不着急吗？”
这话问得可好生奇怪。
“我急什么？”
“舅母也不着急吗？”
“她急什么？”
小皇帝似乎是被噎住了，说不出来话，讪讪点头，可眼里又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轻轻嘟囔着：“那就好。”大概是明珠眼里的疑惑太明显，他又补充，“你这样的，一般人配不上的，是得好好挑选。”
明珠竟然一时没听出来他是真的在夸奖自己，还是在讽刺自己，干脆又将马步时间加长了一柱香。
母亲确实是对她并不着急的，在自己表达对于成亲一事并无渴望时，她表示尊重自己的想法。
“不过若是真的有一天遇到了有缘之人，你也多给他一些机会。”母亲是这样说的。
会有什么有缘之人吗？明珠不知道，她也并不在意。
给念茵挑选婆家，是姜芜与楚凌一同选的，明珠因为也挺关心这事的，所以趴在屋梁上偷偷地听。
“我觉着这位公子便可，相貌出众、敦厚老实，却又并不拘泥于繁文缛节。”
这是母亲的声音，明珠听着她的评价，心里也觉着那确实挺不错的。她其实知道母亲一直有给念茵招个赘婿的想法。
但是楚凌半晌才勉强评价了一句：“凑合。”
母亲于是问他：“大人心中有合适的人选吗？”
男人又沉默了一会儿，结果也是选的母亲挑的那个。明珠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心里直骂这男人有病。
但也大概琢磨出来了，楚凌这是不爽母亲夸赞别的男子。
好吧……更觉着他脑子有问题了。
但不管他俩人如何挑挑选选，念茵有她自己看上的公子，最后全家人也没坳得过她。
其实最重要的是母亲，母亲不舍得她为难，最先妥协的。那家里虽然关系复杂，但有楚凌撑腰的话，念茵就不会太难过。
***
小皇帝十五岁那年，边境敌军来犯，明珠总算是等到了自己的机会。
尽管楚凌给她做足了铺垫，对于女子参军，还是有不少人都有意见。
于是楚凌又为她设置了一场比武。
这一场比武，明珠可谓是打得酣畅淋漓，当然，酣畅淋漓指的是心理上的，要论武功，每一个能打的。倒是长枪在手，看着一众不敢上前的人时，感觉还挺不错的。
毫无疑问，最后那些不服气的武将无一人是对手，叽叽歪歪的文臣也都闭了嘴。
明珠含笑回头时，突然对上了高台上，小皇帝的目光。
那目光深沉，眸中情绪复杂难辨，已经让人几乎记不清，不久之前，还是面对刺客之时，躲在自己身后瑟瑟发抖的小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