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椿走了,堂屋只剩下谢家的一家四口,谢钰这才问谢相:“祖父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谢宰相捋须道:“你的经历信中都写的差不多了,你做得很好,我没什么要问的,只是关于这位沈姑娘,我还有些话要问你。”
谢钰眉心一动:“祖父请说。”
“这位沈姑娘心地善良,品行端正,在乡间又屡次救你,谢家上下都对她极为感激,你要接她回来好生报答,这也是好事儿。”
谢宰相天生就是极富理智的人,问道:“只是养个人可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不是给口吃的就能养得好的,你想过日后该怎么安置她吗?”
他意味深长地道:“你既接了她来,那就得担起她的一生。”
谢钰心脏居然被他这一席话说的狂跳起来,脸上竟有片刻迟滞,过了半晌才道:“恳请祖父指点。”
谢宰相心里早有成算,有条不紊地道:“我听你说这位沈姑娘无父无母,也没什么亲戚,依我看,就让这沈姑娘认老大和公主为父母,从此改姓谢,开宗庙,入族谱,以后她便是谢氏嫡女,是谢钰的血亲妹妹,你们日后须得像疼爱谢钰一般疼爱这女孩,护她一世荣华无忧,如何?你们若是愿意,今夜宴上我便当众告知此事,再择一吉日将沈姑娘记入家谱。”
祖父的这番话并不是他心里想听的,谢钰原本狂跳的心脏猛地静止下来,肺腑仿佛灌了铅水一般。
也不知为何,祖父的每个字每句话,都让他怒气翻涌,无比难受。
实际上人家谢宰相这主意极好,可以说处处为沈椿着想。
谢家是五姓之首,五姓女子素来比公主还好嫁,前朝宰相便因未娶得五姓女子抱憾终身,更何况沈椿一旦成了谢家嫡女,不光会有国公父亲公主娘,还有谢钰这样前程远大的长兄,当真称得上飞黄腾达了,日后不说嫁与王侯,同龄的青年才俊也是。
沈椿救了谢钰的性命在先,谢国公和长公主都是极愿意照料这孩子的,两人正要点头,长公主更是笑道:“我必视她为亲生女儿,日后进宫为她请个县主的爵位,再为她择一门好亲事,让她一辈子...”
忽然听见谢钰沉声道:“不行!”
他声音极冷,说的斩钉截铁,谢国公和长公主都惊了惊,转头看向他。
谢宰相眸底闪过一缕疑色,慢慢问:“为何?”
谢钰不愧是十六岁中解元的人物,立马给出理由:“咱们是世家出身,自然觉得世家样样都好,可是昭...沈姑娘出身乡野,未必就受得了规矩约束,咱们不经她允许就擅自做了决定,未免太过专断独行。”
他也不知为何,但他本能地不想让沈椿当他的亲妹。
尤其是想象着日后自己这个兄长可能得亲手送她出嫁,谢钰只觉气涌如山,仿佛此时再不出言阻止,他一定会后悔终生。
他缓一缓神,继续道:“不如让她在谢府中先住个一年半载,等她适应之后,再让她自行选择是否要留在谢家,拜家庙,入族谱,认下父母...兄长。”
谢国公和长公主都觉得有理,谢宰相也没多说什么,只微微颔首:“既然如此,就按照你们说的办吧,好了,都散了吧。”
长公主正要带着谢钰告退,下去好好关怀一番儿子,就听谢宰相道:“三郎留下来,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谢钰心头一紧,面色仍镇定如初,从从容容地直视着祖父。
谢国公和长公主出去的时候顺道关上了门,屋里只剩下祖孙二人,谢宰相目光渐渐锐利起来,定定地瞧了谢钰一时,方冷冷问道:“三郎,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谢钰敛起眼眉:“我不知祖父所指何事。”
“少在那里装腔作势。”谢宰相冷哼一声:“你方才拦着我将沈姑娘记入族谱,到底是真心为她考虑,还是自己对她存了歪心思?!”
谢钰心头一震,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戳破了似的。
他此时尚且年少,还不能很好的认清自己,他慌慌张张地将戳破的洞堵住,铿锵有力地回答:“自然是为她着想,祖父多虑了!”
他分明就是一心为沈椿着想,怎么可能对她起那种念头呢?一定是祖父病中胡思乱想!
他回答的超乎寻常的迅速,虽然坚定,却更为可疑了,谢宰相不动声色地眯了下眼,冷哼了声:“你心里有数就好。”
他是过来人,这种少年慕艾的心思他也有过,做长辈的不戳破可能渐渐就淡了,强行戳破反而适得其反。
谢钰要真是喜欢上了那位沈姑娘,他也不会觉得奇怪,毕竟少男少女的,又朝夕相处了那么久,生出一段情思再正常不过。
他倒不觉得那沈姑娘哪里不好,但他身子已如朽木,不知道还能为谢家撑多久,更不知谢钰能不能挑起谢家的大梁,所以他想为谢钰说一得力妻族,娶妻取得不是妻,是整个岳家的助力。
谢宰相收回视线:“阿锦的事儿你也知道,他为了一己情爱甘心自毁前程,你可不要步他的后尘。”
谢钰面色微变,拱手道:“自然。”
“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我已让长公主为你留意适龄闺秀。”他也不给谢钰拒绝的机会,摆了摆手让人把他请下去:“好了,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