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这群官吏闻声迅速朝一个方向赶了去,不一会儿的功夫,这间原本嘈杂喧闹的屋子便瞬间安静下来。
在确定外面的动静远去后,悬到嗓子眼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了下来,她浑身卸了力一般松口气。
“将军,他们已经走了。”林栀正要起身,却被赵琰牢牢钳住在怀里,林栀抬眸疑惑,赵琰却收了暗器不为所动起来。
因着受过惊吓,她的面色煞白,原本红润水嫩的眸子也变得有些惨淡,他盯着那双浅淡的唇瓣,挑了挑眉。
方才危险气息倏然迷离暧昧起来,他瞧着她脸上的白渐渐恢复了红晕,钳住她腰身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林栀担心他回京的事败露,心里又羞又急,“将军你...”
赵琰勾着唇角笑了笑,先一步起身将禁锢她的双臂松开。
两人循着窗外往楼下往,刚才那一队官兵已经望不到身影,街市上人烟几许,四处章乱。
昔日恢弘的云鹤楼如今却像是人间炼狱般,不少尸体横躺在路中,鲜血顺着楼宇间的缝隙一路向下,林栀才恢复的神色瞬间变难堪,想到这朝堂争斗中人命如草芥般,她心中一阵悲凉。
她忽地生出几分想要改变这一切的念头。
“栀栀。”
身后传来赵琰低沉的声音,她回头,见到他从一旁的掠杀中抱了个奄奄一息的孩子,那孩子吊着一口微弱的气,细如蚊蚁的嗓音里是强烈的求生欲,“哥...哥...救...救救...我...”
赵琰手里还拿着那盏买给她的春日兔子灯,鲜血浸染的花灯早已从明亮变得阴郁暗红,林栀快步上前,扯了衣角的边料就替孩子止血。
“将军...”她的嗓音颤抖着,“你可读过那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①?”
赵琰眸色一滞,发现对权斗的残酷和战争无情,他找不到任何能宽慰她的言语。
甚至,他也是刽子手其中之一。
人命如草芥,在冰冷锋利的刀光剑影中,世间再无神佛悲悯。
“他的伤势太重,光是止血不行,将军咱们将他带回宅心堂吧。”
赵琰点点头,却是想到什么欲言又止,“栀栀...”
医者仁心,林栀心里只想着怎么挽救孩子的性命,没留意他脚步的迟疑,只把视线落到门外杂乱的街市上。
“奇了怪了,马夫去哪里了...”
赵琰站在她身后,心中某处坚硬冰冷的雪山忽地生出艳阳来。
他的栀栀,总是能掀起他心底最柔软的一处。
“将...”林栀回身,赵琰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跟在身后,想是猜出了她心里的担心,赵琰抿唇吹哨,四面八方涌出不少隐卫,“将军。”
“将夫人与这孩子一并送到医馆。”
“是。”
“可你呢...?”
“娘子不必担心,这次太后派人刺杀亲王只怕是宫中有变故,我不宜久留,也只能陪你至此了。”
突如其来的分别打的她措手不及,林栀面色不舍,看着他怀里命若悬丝的孩子,唇角一抿,“我只需要两人,剩下的都跟着将军吧。”
她从赵琰怀里接过孩子,转身上了马车。
她心中慌乱,想到这些天霁月等人在府中风平浪静的模样,总觉得是在等待什么,等等...
莫不是?!
她掀开帘子向后望去,只是云鹤楼门口哪儿还有半分他的身影。
她压下心绪,吩咐隐卫行得再快些,等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隐卫的声音在帘外响起,“夫人,到了。”
林栀慌忙下车,怀里孩子体温已逐渐温凉,门口站在早已候着的小蝶三人。
“小姐,方才将军差人从樊楼传信让我们在门口接济小姐,”小蝶视线落到林栀怀里奄奄一息的孩子身上,“我的老天爷,这孩子怎么伤成这样。”
“快快快,我们方才已经把铺子空了出来,小姐你没受伤吧。”
小蝶关心则乱,林栀面色惨白,但好在此刻头脑还算冷静。
“去将骨线取来,另外帮我准备两盆盐水,这孩子被刀划伤不少处,若是不能及时止血缝合伤口,他熬不过今晚。”
林栀把情况大致同三人说了遍,“琳琅,珐琅柜里的金创药与月季黄芪药茶也一并取来,他留了很多血,内外都得一并辅理。”
琳琅忙点头,茯苓满眼急切,“小姐,我...”
“你拿着我的腰牌去将温大哥请来,这麻醉药...我不懂如何按比例调制。”
“是。”
四人各分其职,林栀将孩子平放在木榻上,打开包扎的几处小伤口,竟发现都凝住了,她抿唇,这孩子,她一定要救活。
很快,三人将温良生与要用到的一并带来,温良生见状,先是一怔,随即眉心紧皱,“这不是邕王家的小世子吗。”
她此时哪管什么世不世子的,“温大哥,行医者自当天下大同,不论今日躺在这里的是谁,我都会救!”
温良生深深看了眼她,便一头扎进室内,“栀儿,这孩子我来替你救!”
说罢,将门重重合上,林栀恍然,忽然明白温大哥是想将她从孩子为何受伤这事择出。
她来不及多想,走到一旁的珐琅木檀雕花柜取了几个药罐走到门口拍门,“温大哥,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涉险,可自打我从林家出来那刻我就别无选择,不管如何,我的未来都应该让我自己承担,你还有你的人生。”
“那孩子伤的不轻,光是你一人怎么行,你将门打开,我们一起将世子救活好不好。”
温良生给孩子唇里含了吊气晕睡的麻醉丸,挣扎了番,便把锁着的门打开了,“他的求生欲很强,只是我在他衣袍腰带处看到了这个。”
林栀接过,在看清上面标明的字迹后,眉心紧拧。
怎么会!怎么会...
她近乎站不稳,温良生抬手虚扶住他,“我已将他身上的伤处理大半,你...”
温良生轻叹了声,转身朝门外走去。
小蝶三人一拥而上,看着神情近乎呆滞的她,“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第51章
她没想到那孩子身上的信竟是太后亲笔,想到她和赵琰之前的猜测,林栀眉心拧紧。
原来太后早就知道将军擅自回京的事,霁月近日没叫人跟踪她,想来是他们“顺手牵羊”。
只是...太后为何要绕这么大的圈逼将军纳妾,想到那封信上大婚二字,她实在想不明白。
“小蝶,今日可有什么人来过?”
想到早上两人在云鹤楼偶遇毅王,林栀隐隐担心。
若是云鹤楼刺杀是太后做戏,那邕王和毅王中必有一人反水,信上的意思是假借世子的事诬陷,可那邕王又如何只留孩子一人在云鹤楼。
太多让人想不明白的事,连着老将军与柳大娘子忽然的避世也多了几分怪异。
可是转念想到赵琰独自面对其中的明争暗斗,心里隐隐不忍
,他对她好,事无巨细的全都替她考虑周全,可她能给他什么呢。
想到太后如此大费周章也要把三个姑娘纳进国公府,她眼眸微动,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没有呀,不过今日青杏姑娘倒是来了,她说想见一面小姐,但我们说你有事出去了。”
果然与她猜得不错,只是为何是青杏来,她...不是还怀有身孕吗?霁月怎么不让云露和若离来。
想到这里,小蝶忽然道,“不过我觉得她今天有些奇怪,她还问我你何时出去的,什么时候回来。”
“她可曾问你我是跟谁一路。”
“这个倒是没有,不过她走的时候说在国公府里等你。”
林栀蹙眉,看来没来的那几人已经在宫里等将军了,她从腰间取下宅心堂的对牌,神色严肃,“这几日咱们先闭店,你们留在店里和温大哥一起。”
“他们留下来保护你们。”
小蝶看着林栀身后站着的两个黑衣人,隐隐有些压迫感在周围。
方才她们担心,未曾留意小姐身后跟着的黑衣男子,这会突然注意到,是有些害怕。
琳琅性子大条又财迷,想到这两日红火的生意,很是不解,“小姐,咱们这几日生意都很好,为何要突然闭店呢。”
茯苓也跟着点点头,“是呀小姐,咱们可还没有将买药材的银钱赚回来呢。”
“是呀是呀,况且咱们不开张却要保护做什么。”
林栀按了按眉心,唇角微抿,“恐怕...汴京城里不日要有变数。”
三人相视一眼,看小姐面色严峻,也察觉出几分不简单,“我有东西要给你们。”说着,林栀取出三份添妆册子,“这是姊茕给你们备的。”
“她过几日便离开这里了。”
茯苓和琳琅惊惧,先是不信,直到林栀将姊茕提前为她们备好的嫁妆单子放到她们手里。
“怎么会...”
她们想不明白姊茕姐姐为什么要离开突然,看着手里几页沉甸的添妆册子,心口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