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吗?我怎么没发现。”柳依依面露惊讶。
风清扬遂牵了她衣袖,又一同去后院。
他进了屋,站在一处角落,示意对方按照他所指之处,抬头去看。
柳依依面带狐疑,仰了头,在那黑黢黢的屋顶上,一番来回扫视,确实发现了几个光点。
可对方刚刚不过离开了一瞬,怎得就能从这么刁钻的角度发现屋顶的漏点?
她觉得不可思议,心中顿时疑窦丛生。收回视线,疑惑道:“你怎么发现的?”
“凑巧而已。”风清扬眨了眨眼,一脸无害。
柳依依不忍怀疑,看了眼门外,略带迟疑道:“可这会儿,日光正足,不一定会下雨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二牛这么小,淋坏了可不好。”风清扬看向柳二牛,目光一片柔和,仿若长兄。
柳依依只觉着这屋子漏得有点巧,可房顶那么高,他又那么瘦弱,若说是他刚刚故意去捅破了屋顶,时间、空间、动机都不符合。
柳依依摇摇头,仍是百思不得其解。可抬眼看到对方一双温润的双眸,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她心中瞬间又涌起一阵羞愧。
咳,不过就是屋顶漏了,对方好心提醒自己而已,她怎么反倒怀疑起别人,疑神疑鬼了呢?
“依依,你不信我?”风清扬见她半天不说话,软了声调,垂了眼眸,有些委屈。
“不不,我没有不信,我只是在发呆。”柳依依被他问得心中发虚,慌忙否认,匆匆跨门而出。
看着对方仓皇而出的背影,风清扬嘴角微翘,露出一丝狡黠。
其实,早在柳氏糖饴坊开业那日,他在后院逗留时,无意瞥见屋内地面的一点青苔,一时好奇,入内探寻,就发现了屋顶那处不甚明显的漏洞。
那时,柳依依正在前院忙碌,他未免她分心,并未当场提醒。随后,他又突然犯病,几番波折,早就将这种小事抛之脑后。等他再想起来时,却是渐渐地不想说了。而如今,又正好派上了用场。
他确实没有说谎,那只是“凑巧”而已。
可之后,整个下午,柳依依都在犹豫,今夜到底要不要住在店里。
住吧,拂了风清扬的好意不说,也真怕突然下雨,两人半夜里淋成落汤鸡。
可不住吧,早间才打定主意搬出来,已忙活了半天,且这几日皆是天气晴朗,她又有些心存侥幸。
就这么磋磨到酉时,天气渐渐阴沉,一丝冷风卷起了地上的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然后,竟然真的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柳依依听着门外“滴答”的雨点落地,眉间尽是错愕。
她又跑去小屋里看,那铺好的床褥上,果然有雨点打湿的印迹。
得,这会儿没得选了!
于是,当夜,柳依依带着弟弟,又拖着那些铺盖,同风清扬一起回了别院。
第37章 补漏屋子漏了?没事,大哥这就给你修……
第二日一早,小雨依旧。
柳依依遂决定,带了束脩,先送弟弟去学堂,拜访杜夫子。有了孙老夫子的书信,入学一事自是十分顺遂。
等她再回糖坊开门营业时,也只比平时晚了一柱香的时间。
天气不好,这么早出来买糖的人也不多,晚一点儿也没太大影响。
柳依依一边靠在柜台上歇息,一边又在心中琢磨起搬家的事情。
除了要修屋顶,她还想再买些家具、厨具,添些花草。这生意看着是起来了,自然得考虑在镇上长住。
不知不觉,雨停了,付荣也来了。
“哟,柳家妹子,搁这儿想什么呢?苦瓜脸似的。”付荣摘下斗笠,甩了下雨水。
柳依依被他这一喊,也回过神来,笑了笑,就将打算整治后院的事情给说了。
“屋子漏了?没事,大哥这就给你修。”
付荣听完,将车上的货物一卸,跑去外面买了瓦片,又去邻家借了梯子,在后院屋顶上就是一阵忙活。
柳依依理完了货,就也去后院里帮忙扶梯子、递瓦片。
顾安午时过来的时候,看着前厅空无一人,还觉得奇怪,往里没走两步,就听见一声欣喜地大喊。
“修好啦!”
“辛苦付大哥了,快下来歇歇。”
柳依依眉眼带笑,看着付荣落了地,刚转过头,就发现了顾安。
顾安讪笑着放下食盒,找了借口,先回了别院。
晚间,柳依依刚一进院门,就看见风清扬在门口徘徊,眉头紧皱。
“清扬,你在这儿做什么?怎么,那柳絮枕头不管用?”柳依依讶然出声。
“不。我在等你。”风清扬抬眸回望,目露不安。
“等我做什么?”柳依依仍是不解。
“我,怕你不回来。”风清扬垂眸轻叹。
“怎么会。”柳依依笑了笑。
“那你,不走了?”风清扬目带欣喜。
“呃,我明日……自是还要去看店的。”柳依依闪烁其词。
“你……当知我意……”风清扬不禁拉住对方的衣袖,双眉紧蹙,“你……非得搬走?”
“这儿终归不是我的家,况且我还带着二牛,久住于此,多有打扰。”柳依依终是觉察了对方的意图,收了笑意,肃容出声。
“何谈打扰。有你在,这院子才不会那么冷清。”风清扬摇头喟叹。
柳依依本想开口说,还有顾芷在。可顾芷也只是为了给他治病而在此短住,说不准何时就会离开。
他竟如此害怕寂寞吗?
她一时心软,竟不知如何拒绝。来他府上短住,尚有缘由;可长居于此,她并未想过。
踟蹰间,却听得有人哭哭啼啼进了门。
柳依依一回头,就看见自家弟弟正低着头,抹着泪。
“怎么了这是?”她快步过去,蹲下身来。
柳二牛揉着眼,红着脸,没吭声。
倒是一旁的顾安接了话:“我去接他的时候,正瞧见一帮差不多年纪的学童,围着他开玩笑,许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了。”
说完,他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诶,我哄了一路,也没哄好。”
柳依依心中明了,入学第一天,怕是学堂里有些小家伙欺生:“乖,跟姐姐说说,他们都怎么说你了?姐姐给你撑腰。”
被柳依依这么轻柔一哄,柳二牛再也绷不住,将这一股脑的委屈,都给说了出来。
“呜……他们说我名字傻,怪不得脑瓜也傻,夫子问的什么也答不出……”
“他们又说……又说,我肯定家里穷,整天穿着这么个土布衣衫……”
“他们还说,我都这么大了,还跟姐姐挤一个屋,肯定是个奶包……呜……”
最后一句说完,他嚎啕大哭起来,将屋顶的鸟儿都给惊飞了。
柳依依拧眉听完,心中一叹。
这事儿,得怪她思虑不周。急急忙忙将他转了学,也没个准备,才让他被别人笑话。虽说,也有他学业不精之诱因,可眼下他这伤心模样,也不好再提。
“不就改个学名儿、换身衣裳嘛,看把你哭的。你要嫌那院子小啊,咱就租个大院子,多大点儿事啊!就为这个哭鼻子,羞不羞。”柳依依揉了揉对方的脑袋,笑着哄道。
柳二牛听姐姐这么一说,心里好受多了,声音逐渐小了,变成抽噎。
“你若要租房子,不如就租我这儿?”风清扬冷不丁出声。
“诶?”柳依依突然起身,面露茫然。
“你为何仍不愿意?难道,你从未真心将我当作朋友?”风清扬面带伤怀,眼含破碎。
柳依依见状,再说不出一个不字。
“姐,要不,我们就住这儿?别的地方,我都不认识,不好玩。”柳二牛不知何时停止了哭泣,仰着脸,瞪着一双大眼睛,无比期待地望着柳依依。
“嗯。”柳依依终是轻轻点头。
柳二牛见了,破涕为笑,被顾安牵着去梳洗换衣。
柳依依从弟弟身上收回视线,转而看向那个面露淡笑的少年,迟疑道:“你当真会收我房租?你若不收,我可就不住了。”
“自然。”风清扬唇角上扬,带起一个完美的弧度。
柳依依被他笑得心中一颤,慌忙躲进屋,不敢再看。只留那白衣少年,独自在院中,笑得越发灿烂。
月落,日出。
柳二牛穿着一身新衣,坐着马车,由风清扬和顾安两人护送着,去了学堂。
柳依依看弟弟临出门时,眼中是止不住的得意和欣喜,也放下心来,换了身体面的装束,安心去忙自己的生意。
今日阳光明媚,柳依依忙得脚不沾地。
刚送走了一波客人,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就又有人上了门。
“丫头,这糖,可是你这儿的?”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还未进门,就对着柳依依高喊出声。
受那场霉糖闹剧所影响,柳依依听着这高喊,不自觉地心中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