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知道,你没有回家,除夕当日,只有你一人,我一定会过来陪你。我也是漂泊在外,思乡之情,我懂……”
“正月事忙,我抽不开身,不好找你。正月十五那日,偶然遇见了忠伯,我便忍不住问起了你。那时只觉忠伯面色有些不对,却没有多想……直到晚上河边放灯,有人落水,下河救人的人却是你,而那被救之人,却是你弟弟……”
“婉清姑娘认出了你,但那瑞王府中的下人,还有你弟弟,却都认不得你,这着实怪异得很……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你却都不给机会,似乎刻意避着我……”
“我去衙门找你,听看门的衙差称你为杨主簿,才知自己想岔了那么多。我去王府找你,遇着忠伯,他也不肯告诉我……”
“你若再犯病,不用再躲我。从你我初见时起,你什么模样我都见过,更不会嫌弃你,厌恶你。我真心希望你能痊愈……”
“若一时不能痊愈,你若需要,我会来陪你,也会为你再去求顾芷。只是,你再不要作践自己的身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如此不自重自怜,你母亲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清扬,我真的不是要故意伤你,你别怪我……”
说到最后,柳依依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无比委屈。
当初一念之差,克制转身,本不想伤人伤己,却不料,阴差阳错之下,伤他最深的,成了自己。
风清扬一字一句听完了,默默起身,红着眼眶,替她拭着泪。
“唉,一步错,步步错,天意如此……我又如何会怪你?”
柳依依忙转过身,甚是不好意思,却哭得一时有些停不下来。
风清扬难得见她抽抽搭搭般小女子模样,觉得甚是可爱,笑道:“我只是以为,你不会再见我,如今知道了你的心意,我很高兴……”
柳依依猛然一噎,忙抬头,瞠目结舌:“心意?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风清扬眼神一暗,又萎靡了些:“果然,你身边已有了沈昭,更不会接受我了……”
“我和他,也不是你想的那般,你不要误会。”柳依依忙摆手否认。
风清扬心中又泛起了酸涩:“可你们昨日那般亲密……莫不是他逢场作戏,不愿承诺于你?”
柳依依眨了眨眼,回想了一番,恍然道:“昨日?哦,只是人多了些,挤了些,我被撞到他怀中,仅此而已……”
风清扬越发不解,他眼眶湿润,往前迈了一步,握紧面前之人的双手,质问道:“既然不是因为沈昭,你为何一再拒绝我?却又这般担心我?”
柳依依被他问得心慌不已,连忙挣脱,随口道:“你不是有婉清姑娘了么,她与你更相配。”
“我与她早就解除了婚约,我还伤了她哥哥,我们根本不可能……再说,怀仁对她,似别有心意。”风清扬连忙解释。
“可她明显关心你呀,而且,你说了这么多,也没说不喜欢她……”柳依依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小声嘀咕道。
风清扬急了,一时有些无措,说话也差点结巴起来:“我心里,真的,只有你一人……”
这一番互诉衷肠的画面,在旁人眼里看起来,甚像年轻情侣间的打情骂俏,叫忠伯和顾安两人看得眉开眼笑。
忠伯又拿拐杖磕了磕地,轻哼了一声,叹道:“好啦,就别为难我家公子啦。燕小姐一事,以如今的状况,他们俩确实没可能……”
顾安也忙插嘴道:“柳姑娘,公子为您学烧火做饭,洗手作羹汤,种杏树,练凫水。这桩桩件件都是心意,你就不要再怀疑啦!”
柳依依被二人如此打趣,脸上顿时泛起了一道红晕,遂转过身背对着几人,忸怩着小声说道:“你们说这些干什么,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只是她这般,那围观的二人笑得更大声了些,连风清扬脸上都浮起一丝明晃晃的笑意。
柳依依越发觉得发窘,便将话头扯到了忠伯身上:“您还没说,今日这伤是怎么回事呢?”
果然,几人瞬间皆收了笑容。
“忠伯,您受伤了?你这脸上……”顾安凑到忠伯面前,细细打量着,焦声问道。
风清扬面上也是一脸担忧。
忠伯干咳了一声,把手拢进袖子里,干声道:“咳,不过是人老了,腿脚不利索了,绊了一跤,没什么大碍……我还因此得了半个月的清闲。”
说完,他又朝柳依依使了个眼色,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柳依依心里十分纳闷,那伤明显
不是摔的,更像是被人打的。
她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说出实情时,院外又恰巧响起了叩门声。
第75章 风波不知燕小姐找我何事?
几人一起来到院门口。
柳依依开门一看,却是她早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户部衙门口的衙差。
那衙差道:“杨主簿,奉何监事之命,我将您在衙门里放的私人物件,给您送过来了。往后啊,您就不用去上衙了。”
顾安一看,愣了,忙问道:“敢问官爷,这是什么意思?不用上衙,莫不是要撤了我家公子的职?”
那衙差面上一皱:“你们自个儿干了什么不知道?还问什么问。”便撂下东西,转身走了。
顾安刚想追出去多问几句,就被风清扬给拦了下来。
“别问了,是我自己递的辞呈。本来是想等病好了,当面去跟何监事说明。眼下,他既然提前看到了,也是一样的。”
“您这主簿之职,做得好好的,干嘛突然要辞啊?”顾安十分不解。
“我去户部司,本就是为了找依依。如今人已经找到了,就不必再在那儿待着了。再说,杨清之名本就是假冒的,待久了,露了端倪,也是麻烦。”
风清扬解释着,并无半分不悦。
柳依依听他这么说,心里倒越发愧疚。
忠伯见气氛又低落了,便插话道:“您贵为王府公子,主簿一职,连个七品都算不上。不做便不做了,正好多歇息,养养身子。”
“也对,你正病着呢,是该歇歇。”柳依依闻言,愧色稍减。
她干坐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尴尬,便借故天香楼里还有事要忙,这才抽身走了。
往后几日,因记挂着杏花巷小院里一老一少的伤病,她每日都会过去探望一番。还偶遇了燕婉清的随侍丫鬟去院里送东西,都是些海参、鹿茸之类的补品。
风清扬没有收,那丫鬟无奈之下只得将东西又原模原样地带了回去。
再过了几日,风清扬伤寒渐愈,天香楼中却又忙了起来。沈昭去了临县谈生意,不在楼中,柳依依便没有再每日都去杏花巷里。
可她不过一日未去,隔日,天香楼里就出现了风清扬主仆二人的身影,还带着弟弟柳乘风,美其名曰,替她看顾弟弟,顺便来看看她。
元宵灯会那晚之后,柳依依便将弟弟留在了客栈,禁了他的足,恐他出门再惹事。
柳乘风因被绑之事,吓得不轻,在客栈里老实了几天。
可他毕竟只是个十一岁的孩童,又是个天性爱玩的,没过多久就开始磨着柳依依要出门。天香楼人流如织,贵客云集,柳依依忙着楼中事物,无暇盯着他,自然没有同意,柳乘风还闹起了别扭,让她很是头疼。
眼下有风清扬陪同弟弟出门,解了她的后顾之忧,柳依依心中一松,便默许了,没再提禁足之事。
柳乘风开心不已,便时常去杏花巷里玩耍,还偶尔拉着风清扬去京都大街小巷里乱晃。
风清扬便名正言顺地日日出入天香楼,早送晚接,当起了护花使者。
如此风平浪静地过完了正月,二月初二这日,却是陡然起了风波。
下午申时时分,已过了饭点,天香楼中并不甚繁忙。风清扬一行三人逛到了楼前,便想进去歇歇脚,顺便同柳依依说几句闲话。柳乘风嘴馋,想吃隔壁那条街上的零嘴,顾安遂陪他一同去买,让风清扬先进楼中歇息。
他刚一入楼,就被尚书令府上的丫鬟给拦了下来,请他前去见一见自家小姐。
风清扬本不欲前去,丫鬟小桃哀求,若是他不去,小姐势必会一直在这里等。今日她们本就是偷偷出府,若是误了回府的时辰,事情败露了,小姐最多被禁足,可她却少不了一顿责罚。
风清扬于心不忍,也担心燕婉清在天香楼中闹出什么事来,让柳依依为难,便去了。
“不知燕小姐找我何事?”他进门便发问,客套而疏离。
燕婉清见他来了,却是喜上眉梢,忙上前问道:“清扬哥哥看着好些了……只是为何我送去的东西,你都不肯收?”
“男女有别,燕小姐以后,还是不要再派人去我住处了。”风清扬后退了一步,与对方保持距离,冷淡道。
燕婉清眸色一暗,委屈道:“我只是有些担心你……可风伯伯到底是如何打算的,让你一直住在那偏僻的小院中,为何连怀仁哥哥也不知情?就连你在户部司挂名一事,我父亲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