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没再麻烦他，主动收拾好桌上残羹，将餐具大致涮过水，一股脑丢进洗碗机，准备回楼上继续补觉。
她卧室在二楼，长廊尽头，朝南第一间。
许呈潜选了正对面那间客房暂住。
回到房间，没等躺下，房门被敲开。
许呈潜站在门口，“时候还早，陪我出去走走？”商量的句式，笃定、无法让人商榷的口吻。
陈静如兴致不高，婉拒了这提议，“我让助理过来陪你——她跟你同龄，也是中国人，想来你们也更有话题……”
来不及讲完，被他攥住手腕。
许呈潜迈过门槛，拉她进来，带她到梳妆台前就坐，拿起遥控器，按下开关，窗帘自动拉开。
突如其来的不适感使她不自觉地闭眼，缓了好一会才睁开。
许呈潜沉声问道：“算过么？你究竟有多久没见过太阳，又有多久没好好打扮过自己了。”
陈静如没说话，透过镜子同他对视。
许呈潜又问：“在我印象里，再没有人比你更懂得爱惜自己。”
陈静如依旧没说话。
许呈潜看她，坦言：“人死不能复生。”
陈静如动了动手指，终于有了反应，轻声说：“呈潜，别再说了。”
“你这样是在折磨谁？与其困在家里半死不活，不如一边缅怀一边朝前看。”
“你不是我，根本不清楚我的境遇。”
许呈潜冷笑一声，“如果我真不清楚，就不会过来。”
话音落地，他退后半步，离开前丢下一句：“出去散散心，就当是陪我。我会一直在外面等，直到你出来为止。”
门“咔哒”一声，被轻轻阖上。
陈静如坐在原位，机械挺身，盯着镜子里面色苍白的自己，拿起一支口红，缓缓给自己涂上。
表面增添生机，内里依旧是个行尸走肉的躯壳。
将近一个小时过去，房门被打开。
陈静如从里面出来，化了精致妆容，唇形饱满，换了身适合外出的黑色紧身针织裙，喇叭袖，衣领位置是镂空蕾丝设计。
照从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独属于她的风格。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到车库取车，自驾到附近人流量较多的露天广场。
周围不好停车，许呈潜也不在意，耐性十足地绕了一圈又一圈，勉强找到一个车位。
百米开外有处空地，寥寥数人在喂和平鸽，朝北一侧修葺一扇巨型霓虹墙，被各种颜料涂鸦，饱和度极高。
这地方她曾和丈夫来过无数次，回忆如昨，墙面还留有他们闲暇涂画的印记。
陈静如不忍再看，收回投出去的视线，目视前方，主动寻了个话题，转移注意力，“毕业以后打算直接回国还是留在这边继续深造？”
“你呢，有什么打算。”许呈潜说，“如今既已成定局，不如考虑将生活重心放在北城。”
“我暂时没心思规划这些……但大概率不会有太大变动，起码短时间内没有回国的打算。”
“无论你选择留在哪里，我都会陪你。”
陈静如笑了笑，“谁也不可能陪谁一辈子，你总要有属于自己的人生，未来还会娶妻生子。”
许呈潜不置可否，轻笑一声，“结婚有什么好？”
“从前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很多事的发生出乎预料，但也水到渠成。”
有辆车沿途经过，紧靠路边，车速不快不慢，恰巧碾过两处水洼。
许呈潜将她拉到内围，用身体抵挡溅起来的水花，衬衫被洇出几块污渍，有水滴顺着脖颈流进领口。
陈静如愣了下，下意识攥住他腰侧的衣服面料，往后一拽，让他贴近自己。
他们面对面，距离倏然被拉近。
她稍微仰起头，从他眼睛里隐隐捕捉到属于自己的倒影。
许呈潜目光紧锁住她，“在想什么？”
陈静如凝神，从包里翻出纸巾，帮他擦掉水珠，“在想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你都长这么高了。”
许呈潜眯了眯眼，意有所指，“如果你想，时间可以过得再快些。”
陈静如没细品这话，将纸巾团成团，攥在手里，笑说：“走吧，不逛了，回去换衣服。”
两人原路返回，到家已经是傍晚。
许呈潜回房冲澡，将身上这件丢进衣篓，换一套居家服，下楼寻她。
经过下午这番折腾，陈静如睡意全无，靠坐在沙发上喝酒，纤长手指夹带细细一根女士烟，雾气缭绕，看不清表情。
听到脚步声，她没理会，浅吸一口，吐出薄薄一层烟圈。
许呈潜路过，夺过她手里燃到三分之二的烟，不顾滤嘴被口红晕染，直接衔进嘴里，动作娴熟。
陈静如倒意外，“什么时候学会的？”
“很早。高中那会儿就会，只是懒得抽。”
“那我之前岂不是一直在做无用功。”
“你指哪方面。”
“前些年从不在你面前抽烟，生怕带坏你。”
许呈潜不置可否。
陈静如拿起酒杯，将里面剩余的酒液饮尽。
缓缓支起身子，正要到吧台找酒，被阻拦，听见他说：“坐着吧，我去。”
她没推辞，坐回原位，“酗酒伤身，我以为你会看不惯。”
“如果这能让你暂时排忧，我没什么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