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侯鑫也喝了不少, 空调闷得反胃,他开了窗。十月半的风,是粗鲁无情的, 灌进来掠夺一切温度。成恒宇睁眼, 她问:“难受得很?”
“嗯。”似撒娇, 他何时这般语气过, 郑月昭毫无察觉,她的心同高温地面的雪糕一样, 化成一滩。
他将车窗摁下, 对流风更强, 喝了酒吹强风, 会更醉。她让司机关车窗,恰好到了侯鑫小区门口, 侯鑫下车时让她等等,郑月昭不知所云, 注意力只放在肩上这颗又重又让人担忧的头颅上。
没一会儿, 侯鑫递给她袋子, “昭姐, 买了些解酒药, 一会儿送姐夫上去肯定没空挡去买。”他说:“多亏姐夫,明天等他酒醒了帮我感谢一下他。”
如果不是他,今晚的酒局该如何破,如果不是他,那几个猥琐老油条怎会轻易放过她,如果不是他, 乔军河又如何会在倒下前说明天下午约见。
侯鑫只是员工,项目成不成都不影响他的工资, 可他诚心诚意将野够当作自己的家,诚挚感谢成恒宇。那她呢,作为老板,作为他的老婆,自然不是一句口头感谢就可以的。
车子再次上路,他的头仍靠着,“真醉了?”
“嗯。”说完,他轻咳声。
成恒宇是真难受,晚上没吃东西,猛喝烈酒,出来等车时,风一吹,酒精在血液里燃烧。
“一会儿回去吃药,好不好?”她像在哄小孩。
她的感谢方式是照顾醉酒人,理所应当的,百依百顺的。在司机将人扶到主卧后,她给他换睡衣,擦脸。她照顾很多次童知茜,理应经验丰富,可照顾起他来很吃力艰难。
他的衣服难脱,好不容易脱下来,想给他换睡意,翻不了身。郑月昭放弃了,气喘吁吁蹲床边,盖上被子。骂骂咧咧:“你怎么重得跟猪一样。”
“人高马大的,压我身上是索我命吗?”
他紧皱眉头,手搭在额头,鼻息重重的呼出来。看着他难受,“平时装得多坚.挺,这幅小可怜模样,应该拍下来发给所有人看。”
她四处寻手机,成恒宇缓缓睁开眼,她心虚地迎上去。成恒宇咳了两声,头像炼丹火炉,颅内烈火燃烧。郑月昭想起正事,将药和水拿到床边,顺势坐下。
成恒宇有意识的,她刚才说的那些都听到,只是没力气搭理她。强撑着吃药,躺在她的腿上。
郑月昭不大适应,平日两人各种直奔主题的行为,但像情侣单纯,无邪念的亲密,充其量是拥抱,她觉得躺在腿上,是比拥抱更暧昧的紧贴。她说服自己,是病人,要哄着,要有良心,刚承人情就做白眼狼,行不通的。
她忍着,久了腿麻,她问:“吃了药好些了吗?”
他没吭声,她又问:“之宇,成之宇。”
过了好一会儿,他瓮声瓮气回话:“头疼。”
郑月昭的腿是真麻了,哄着人推到枕头上,寻到空隙去收拾自己。浴室里水蒸汽弥漫,水声哗啦啦,思维是乱的,热水顺着她的头顶漫延,他闭着眼满脸通红的难受模样,脑中挥散不去。
看惯了他面对万事游刃有余,沉稳如山的模样,从不展露多余情绪。可怜兮兮,像等好心人带回家的流浪狗模样,一闭眼就浮现。她像窥探到他的脆弱面,无所适从,好奇,心软,多了分真切感。
他也不是无所不能,起码不舒服时,是需要帮助和照顾的,而且,终于有她能帮上忙的时候,而不是一味是她汲取他的养分。郑月昭想到这,加快洗澡速度,然后钻进被窝里。
成恒宇转身,下意识将人抱进怀里。
似乎是习惯,无论醒来哪般模样,入睡前他都会将人揽进怀里。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是烫的。郑月昭意识到不对劲,手背贴他的额头,又对比自己,她推了推眼前人,“是不是发烧了?”
成恒宇紧闭双眼,又咳了两声。
郑月昭寻来体温枪测,低烧。她喃喃:“我说怎么就醉了,平时酒量都探不出来的嘛。”
家里备用的药多数过期,夜里不在配送时间,郑月昭看着他,穿上外套,叹口气,“就当还人情了。”
照顾病人注定夜里是辛苦的,她没合眼,物理降温和喂药,隔两个小时测体温,一番折腾,反而从低烧转为高烧。成恒宇睡得很沉,是断断续续,有时睁眼,看着眼前疲惫的明亮的目光,他没力气说谢谢,又沉沉阖眼。
体温枪不准,她又给他测体温计,她坐在床上,看着上头的温度发愁。她根本无法将人带去医院,郑月昭试图摇醒他,成恒宇又枕在她的腿上,环住她的腰,“难受。”
“哪里难受?头,嗓子,还是哪里?”
“浑身难受。”
“就不该让你喝酒,也不该把车窗打开。”郑月昭企图寻出归因,似乎能让减轻愧疚。她叹口气,哄道:“起得来吗,我们去医院?”
“我们之宇最好,最乖了,起来我们去医院吧。”
成恒宇嗯一声,有气无力,“缓缓,一会儿。”说时,他收紧力度,脸贴着她的腹。
就这么个动作,让她的心紧一下,她觉得是母爱被激发,肯定是,她埋怨内心胡乱给反应,胡乱误解。她打乱不该有的衍生情绪,就这么坐着,听着他鼻塞导致的沉重呼吸声。
最后,他自己撑起头,“走吧。”
折腾一晚上,拍片诊断是肺炎。她陪着人在医院吊盐水,将人带回家。把药摆客厅,叮嘱他何时吃,吃几颗。以及下次吊盐水的时间,将医嘱一字一句复述。
最后给他点餐,看着人病恹恹躺着,郑月昭替他开电视,“好好休息,我去见甲方。”习惯性想接一句,‘乖乖的,我晚上回家。’忽而想起见完甲方要马不停蹄出差,算了,对病人要有些真诚度。
出差是临时决定的,早晨侯鑫问过她,是工作,她想都没想就发了证件信息让人订票。后来看向身旁人,她犹豫片刻。
成恒宇爱看谍战剧,郑月昭给他搜出来,又摸摸他的头:“出完差,我要短暂出个差。你行吗,要不要跟妈妈说一声?”
吊完盐水,只是降到低烧。他的额头贴着退烧贴,她像看着自己的好大儿,成恒宇受不了她眼里母爱泛滥,偏过头,“我自己可以,你去吧,出差几天,什么时候回。”
“就在隔壁市,和甲方讨论设计图,很快回来。”
侯鑫来接她,刚坐上车,他问:“姐夫起来还好吗,我早上起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宿醉太痛苦。”他抱怨酒桌文化,却又无能为力,只能顺从。
郑月昭刚坐下,他一句话让她的心魂回到家里,给他发微信:【好些了吗,我很快就回家。】
成恒宇懒懒散散拿过手机,皱起眉头,【入戏太深了?】
【?】
【演母子情深?】
郑月昭没回,就那么点恶趣味,还被他看穿,漾起笑,【哪有,是爱,担心,是牵挂!】
郑月昭第一次见人的柔软面,内心随之牵拽进柔情漩涡里,迷迷糊糊寻不到头脑。分明上次与好友喝酒,她才义正言辞说:“我才不可能喜欢他。”
“我才不会在同一个坑跌倒两次!”
“不信你们看,看我怎么严防死守,我要再动心一下,我是孙子!”
“他尽管演深情,顾家好男人,两年后我就毫不留情给他踹掉!”
昨夜喝酒时,不知谁提起万易景那事,说原以为是哪个方女士,后来恍然大悟,是成女士。说万易景的大哥亲自去成拓谢他,轻松为其解决心头大患。
说的人有意吹捧他重情义,爱家爱妻。
他笑着,不似平日那般冷意,当真是酒局和友人闲聊一般,揽着她,漫不经心说:“我要不宠着,但凡她吃一点委屈,老丈人要来掀我家房顶了。老丈人就这么个珍珠,宝贝得不行,当初松口答应嫁女儿,那叫一个舍不得。”
“她要造作,要创业,开心就好,万易景这人,欺软怕硬。以为她是棉花,实际上是铁板一块。抱着侥幸心理惹错了人,自然要承担后果。”
这番再见人,乔军河不再拿乔,收起弯弯道道的心思。再回想,昨夜的酒局他真的醉了吗,不尽然。一个个,都是心怀鬼胎的老狐狸。
她好像能体会到为何爸爸不让她创业的意图。
有了他昨晚的助力,和乔军河沟通顺畅,两方起身告别,乔军河客套要请她吃饭,她婉拒,乔军河笑呵呵说:“瞧我,郑总已婚,要懂得避嫌。下次项目成了,诚邀你和成总一起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