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山淞呼声更大些,因为他是后起之秀,还是我们东十二峰草根出生,长得又好,性格又好,吸粉能力那是太强了。
听说他下课回家的路上满山遍野都是他的私生饭。
据说在弟子中的人气已经快要逼近碎星仙君。
……大家都是一个村出来的,怎么他能那样,而我这样。
这不公平。
最后一层的考官就是那个冷酷但爱搭讪的抱剑帅哥。
他剑都没出鞘,随手就把两人都打趴了。
我都没看清山淞怎么趴下的,那姿势有点像以前被我揍的时候。
考官后来发觉这样不合适,又让两个选手站起来重新比。
邹玉是肉眼可见地爬不起来了,山淞精神还不错,一下子冲过来:
“阿姐,我就知道,有你在我一定是第一。”
好嘛,酸归酸,可他第一我也很高兴。
第一名的奖励很丰厚,各种发着光的灵器珍宝药材,以及角落里那颗灰扑扑的丹药。
山淞别的都没看,当场取了那盒丹药,双手捧着,特别高兴地跑过来:“阿姐,延寿丹,给你。”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他说:“你有更多时间可以冲击开脉了。”
我,我……
我好感动。
我忽然觉得离他又近了一些,于是忍不住哭诉他之前看见我假装不认识的事。
“啊呀!”
他懊恼地一拍脑门,“那不是旁边有邹玉嘛,我怕他开你玩笑。我后来不是去找你了?还给你带了糖糕,你怎么只记坏事不记好事?”
啊啊我就知道!
阿淞最好了!
阿淞却因为这件事彻底得罪了邹玉。
邹玉的师父是金大川,师徒俩一脉相传的自私阴狠。
从那以后,两人没少给山淞使绊子。
我也不知道怎么帮他。
后来有一次两人切磋,不知道是因什么事有了争执,还是本来就心有怨气,互相手下都没了轻重,两人一齐重伤。
万幸华神医全力医治,山淞恢复得还算不错。
至于邹玉那边,华神医虽一副竭尽全力的模样,可还是没有完全治好。
听说伤了筋骨,此生修为都无法再精进了。
此举无异于斩断邹玉整个生涯,以及金长老衣钵传承。
我一直觉得很不妙,不知道金长老以后要怎么报复山淞?
他名气再怎么大,天赋再怎么高,也只是个新人,他师父这些天又因为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情被关去了思过崖,听说要五十年才能出来。
偌大的杜衡院离了华神医,就是一个空壳子,只剩山淞一个人支撑。
所以说技术人员不管荣誉拿得再高再多,其实根本啥也不是。
我没有什么人脉,辗转打听到那天比赛,和我搭讪的帅哥就是碎星仙君张献。
如果能请他出面化解这场恩怨……
我连吃带拿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山淞不许我去,他认为是自己年轻气盛,冲动太过,才酿成大错,于是一意孤行去向金大川师徒赔罪。
噩梦就这么降临了。
金大川派山淞去往煌幽大泽,若他拔除当地魔境,功过便可相抵。
然后……
他没再回来了。
我是他唯一的亲人,
不,
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要做点什么。
我想要亲自去找他,可煌幽大泽太远太远了,我知道很远,但我没想到要这么远。
“就算给你足够的钱,让你一路快马加鞭,也要走四五年。”同门劝我。
我最后还是求到了张献头上。
“他单独去做这件事,本就冒险。”
碎星仙君说话的时候冷冷淡淡,眼底也没有任何情绪。
我认为他在奚落。
阿淞没有做错任何事。
本以为他不会帮忙,没想到两个月后他真的带回了消息——
山淞和那座魔境一起消失了。
他说话很严谨,只说是推测,有很大可能,但也不完全确定——山淞和魔物同归于尽了。
玄清门上下对此没有任何声音。
前几天山淞还是他们力捧的新人王,他们扬言要将他培养成门派下一代中坚顶梁柱。
现在他们却一丝声音都无。
真是让人不甘心。
仿佛普通人的命就不算命。
你失去的只是一条命,人家失去的可是一只手。
你没有背景,没有人情,没有特权,你就是个屁。
如果阿淞的姐姐不是我,而是金长老银长老铜长老,是否就不一样了?
张献和我说话的时候刚刚从秋天的晨雾中走来,肩头都是湿的,背后是太阳正缓缓升起。
目光再难聚集到他那张夺目的脸上,我看向那轮刺眼的太阳。
凭什么太阳死去以后第二天又可以活过来。
凭什么我们不可以。
这不公平。
我要等一场雨。
下雨这天,我拿出了那卷隐蛊吐的丝,走进大雨中。
秋雨可以洗去人味,可以打湿衣服避免异响,可以帮我化作和人间一个温度。
我在门前悄悄系下一线隐蛊丝,然后趴在屋顶,等金大川追着一缕幻烟拟扮的鬼魂夺门而出。
只是一刹那,鲜血便泼出,如大锅倒汤,滚烫艳红冲在门前浸青的古朴石阶上,花团锦簇。
死得好!
我直接回头,下山去。
一万里的玄清山外边是亿万里的人世间,数不清的天地在等我去观走。
我一下山就听说了破军的名头。
他们从千剑关到落雨湾,一路四万八千里,行程三个月,途经大小城镇关卡三百六十七座,斩落首级一千九百九十二只,贪官污吏、欺民大族、无良贩卒,一见便斩!
杀的就是为富不仁、为官不仁、为君不仁。
没错,他们要翻过玄清山脉,深入大陆腹地,去杀京城那猪狗不如的天子!
为了加入他们,我在他们最近一次清缴州府衙门的时候,出了很大力气。
事毕之后,将军开其后院,仆役妻女遣散,兄弟儿子入军为奴,钱宅粮仓赈济百姓。
百姓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粮米器具,在官大人别院的仓库里都发烂长虫了,硕大的老鼠油光水滑,一开门便呲溜窜出。
让马蹄一脚踩死了。
他们家看仓库的大黄狗都戴着翡翠链子,啧。
我加入破军后,发现相当一部分人就是玄清门以前*的弟子。
包括将军。
张昼说:“天上的那颗蓝色破军星,那颗星星是为将军而亮。”
张昼教我修炼,她吹牛说自己以前是世上最厉害的医修,只是因为找到可以让所有凡人都可以修炼的方法,才被排挤下山。
“怎么可以让世人都一样呢?如果大家都一样,那还怎么给人分三六九等?”
她就喜欢翻来覆去说这些愤青发言,我耳朵都听起茧了,我只想知道如何修炼。
“修心修心,我说那么多次,你是不是当我放屁?”张昼摇着我的肩膀大喊。
干,早知道就是这些伪科学。
我从那以后喊她张大师。
当然了,她不知道大师在我们那是骂人的话。
我们横渡玄清十万山脉的时候遇到了大麻烦。
玄清门一直与帝京有贸易往来——想想也是,这座门派上上下下宫殿楼宇造景无数无数,难道是地里凭空长出来的?
原来如此古老的强势的仙门也是需要凡间俗物滋养的。
那昏聩恶心的皇帝老儿一早得知有人造反,竟卷了铺盖来到玄清门,祈求仙人庇护。
我们一开始还挺头疼,谁知贼老天搞了个大的,一下子不止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玄清门的人把皇帝绑了,准备启动九转偷天阵,将天上的帝星能量转换到玄清山来,让玄清门成为统治这片大地的帝皇。
……好有种。
来通知这件事的人是我半个老熟人,张献。
他看起来已经很不好了,面色冷白,眉眼黑沉,腰线深深地清瘦下去。
我很不客气问他是不是要死了。
他点头:“是。”
临走前,他忽然说:“等事情了了,你可以去凌霄宫生活,那里很清静,就你一个主人。”
先不说事情怎么才算了了,我又为什么要回玄清门,又为什么要去他那。
我很不客气地拒绝了。
后来才知道,启动九转偷天阵,用的竟然就是他那一身仙骨祭阵……甚至他本人还是自愿的。
我不理解。
他难道没有自己的人生追求吗。
……不知所谓、不思进取、匪夷所思!白瞎了那么好的天赋那么高的修为那么漂亮的脸!
不要给我啊!
我气得那天的夜袭都没去,选择了在另一座山头上盯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