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比她更担心这件事:“让你受苦了。”
“不至于。它没你可怕。”
那只想去替她整理衣襟的手缓缓落下。
“总归你还愿意跟我一起。”他低低地说,“我没什么不高兴的。”
“没人问你高不高兴。”
张献不说话了。
桑蕴:“怎么不吱声?死了?”
“没有。”张献由她靠着,将衣服都盖在她身上,手脚十分克制地不碰到她,“你没有让我说话。”
要不是了解他说话的方式,桑蕴真的会以为他这是在阴阳怪气。
“就会装。”桑蕴越想越气,直接握拳在他胸口“梆”地捶了下。
张献忍着痛,一声不吭。
谁能想得到,这人现在看起来人模狗样,发起疯来那么吓人。
那时,她有成群的纸鹤傍身,都没能从他手里逃脱。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漆黑疯狂的眼睛,染上了暗红的血色,嘴唇也艳得像血,一次次地压上来。
“他是这么亲你的?”冰冷的手指掐着她下巴,每亲一次,都要急促地问一遍,不知疲倦,不知厌烦。
桑蕴一开始还羞愤挣扎,后来干脆躺在石壁上任他发疯盖章,烦了就应一声:
“啊对对对。”
“他就是这么亲我的。”
“我们可不止于此。”
那时她不知道他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恶魔,如果知道的话,无论如何也不敢这么刺激他。
裙摆被掀开的时候,突然窜进来的寒风冻得她整个人都抖了下。
桑蕴吓得呆住,她真的开始有些恐惧,如今在天寒地冻的荒郊野岭,孤立无援,她不顾手上的伤,对沉沉压上来的男人拳打脚踢。
想骂都不知道要骂什么,趁他拎着她的手腕,低头解衣的时刻,张嘴朝他脖子狠狠咬去。
“唔。”
他被咬痛了,却只是皱了皱眉,行动没有丝毫停滞,甚至呼吸更急促了一些。
……什么变态啊!
毫无防备的,她咬累了刚刚松口,对方仿佛学她似的,她的脖子也被人用力叼住了,有点像野兽叼自己幼崽的动作,只不过咬的是颈窝。
一瞬间,生理泪水都溢了出来。
桑蕴不敢挣扎了,身体绷紧,声音低到像祈求:“……不要在这里。”
这一声微微颤抖的,像含泪咽了一口冰的脆弱语调,让张献先是极狂躁地狠扑了一下,随后竟强忍着克制下来,他的眼神微微冷静了一些:
“想在哪里?”
桑蕴一下子答不上来。
对方耐心显然很有限,冰冷的指尖像冰块滑过,激得她剧烈抖动起来:“我、我很快就想到了!”
桑蕴脑子里风驰电掣,一会想说回门派,一会想说去寻仙镇,可回门派对他们太危险,去寻仙镇自己就羊入虎口。
她抿着被咬破的嘴唇,却冷不丁看见张献暴躁地偏头吼了一声:“闭嘴!”
桑蕴有些呆住:“你在和谁说话?”
那偏过去的半张脸就这么僵在空中,或许有好一会,她感觉自己两腿已经冻得有些发麻。
再转回来的时候,虽然还是那张冰雪雕刻般的俊美面容,甚至神情是很冷静的深沉矜贵,一丝先前的狂热偏执也无,可桑蕴却觉得无端恐怖。
很不对。
他垂下眸子,很明显地往她被扯开的领口看了眼,嘴角极细微地试着勾了下,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想笑但不会。
“真是无能。”面对这一切,他没什么人味地感慨,“若是那个下棋的少年,已经吃得不知道多干净。”
桑蕴一瞬间冷静下来,与他对峙:“那你是想多了。”
“哦?”
桑蕴不跟着他走,反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你很粗鲁。”他有些不解,“这就是他迷恋你的原因?”
“……”桑蕴选择无视这个问题,“你是寄生在他身上的魔物?”
“我吗?”他像在思考,缓缓说,“我反而觉得你才是他的魔。”
“你放屁。”
对方这次笑得比之前像笑,他看起来十分在意张献对她的感情,静静回忆了会,腾出一只手,掐着她的脸。
然后莫名其妙的,神情一派庄重深沉,倾身在她唇上抿了抿。让人联想到野生动物倾在河边饮水。
他在尝试着做张献之前做的事情,试验。
桑蕴忍无可忍,提膝往他腹下踹去。
可能是踹得太狠了些。
他仿佛第一次承受这样的痛苦,完全不会忍痛,呻.吟了一声就直接昏了过去,栽倒在桑蕴身上。
桑蕴被砸得眼冒金星,在底下扒拉了好一会才爬出来。
她翻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坐在他胸口,扬手毫不客气打了个巴掌。
“学什么不好,学别人强制爱,这是犯法的。”
第52章
张献对此事表现出了过于严重的……愧疚。
以至于事后被抱着哄的那个人不是桑蕴而是他。
桑蕴的手被强势地覆盖着,手指一根根地抻开,指节压着指节,按着她的指腹向他颈侧的动脉不断下压。以一种决然的姿势。
手掌越来越紧,越来越重,她能从自己指尖听见“嗵嗵嗵”的声音。
冰冷的岩洞中几十个脉搏在跳动,分不清谁是谁的,寒意中那一点点破碎的温热来自她的指尖,却正在被她掐灭。
她被迫握着他的脖子,感觉像握着一颗脆弱跳动的心脏。
嗵、嗵、嗵
那是命令进攻的鼓点。
他在逼她杀了他。
你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只是因为后悔吗?
桑蕴觉得自己快被他逼急了,可她的力气拧不过他,且又嘴笨地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制止这种过分的行为。
张献在她手下,仰着头,呼吸被扼住,黑瞳像那种荒林里无尽深的暗泉,水面碎冰浮动,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
他的眼睛渐渐发红,逐渐腾起淡淡的热雾,但泪水落到桑蕴手上的时候,已经冰凉了。
张献为自己的言行愧疚,为自身的处境无奈,更重要的是,他持续地感到痛苦,很久很久了。
因为愤怒,因为妒忌,因为无能为力。
如果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这糟糕的局面,他认为就是让桑蕴的手上沾上他的血。
她会彻底地,记住他,原谅他,或许偶尔还会怀念他。
那样的结局也很美好,不比梦里那些差。
桑蕴不懂他这种一言不发的求死。
她想了很多办法去哄他高兴,包括不限于说自己不怪他,她会想办法帮他解决那个怪物,他一定未来可期……之类的。
可他竟然不觉得自己这样优秀的人生被丢掉会很可惜。
桑蕴慌得额头开始冒汗,在冷空气中转瞬就冻得她脑门像被打了一样。
不,脑门被打了的人是他才对吧!
她忽然问:“或许你想听听,我一开始对你的感觉吗?”
——越是紧急的时刻,人就越容易去想无关的事,这会桑蕴的思绪一下子飞到了过于久远之前,在那个还没有和张献认识的时候。
“不是中连心蛊那一天,也不是解蛊后。是你认识我之前。”她用力地说着,想把这个微不足道的小秘密迎面抛到他脸上,只是为了吸引他的一些注意力。
张献按着她的手轻颤了一下。他没有印象。
他不会知道,他们有见过一面的,在中连心蛊之前……很久很久。
那份过往,连桑蕴自己都觉得很模糊了。
感觉像上辈子的事了。
那时桑蕴才刚刚穿越,一个人磕磕绊绊地工作、吃饭、睡觉,还经常生病,需要去买药。
因此也需*要做更多工作。
她觉得人生好辛苦,好难熬,她没有生活,只是在活着。
大多时候她除了不安和难过没有任何其他情绪。
那一天,是一个黄昏,她赶在事务大厅关门前一刻紧急交了任务拿了点数,如果没交成,她接下来几天会饿肚子。
所以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她是轻松的。
天气很好,台阶很干净,她的腿有些酸,于是顺理成章地坐在台阶上休息。
那是一个蓝天白云的大好晴天,天空净美得像一个倒扣的蓝水晶碗,入云的群山绵延环抱,一群白鹤斜着从青山飞向朱红的落日。
她抱着膝盖休息,抬眼的时候,看见了几缕长长的、笔直的细长云气,像是被什么从云层里带出来,高空上的风一吹,散落成白色轻烟。
她忽然有种错位的感觉,仿佛小时候躺在操场注视那些飞机带出的白云轨迹。
天气太好了,能见度高得离谱,她抬头太久,衣服都有些滑落,风将她的头发吹向身后。
视野中忽然出现两缕青纱带,清浅的颜色像水雾般缥缈流过。
就是这阵风吹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