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反差。
总之和他提要求从来没有被拒绝过。我怀疑就算我跟他说,我要娶张献,他也会把张献打晕了扛到我床上。
师祖对我的到来完全没有感动,甚至非常生气,气我花掉她最后一点点寿命。
可是她留着这口气又有什么用?
“我在等我的爱人……他飞升之前说……一定会回来找我。”
笑死。
我完全没有笑,只是拿出纸笔,要求她吐露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事后我反思了自己这个行为,这其实有些冷漠。
她是一个活了千年的修仙者,她脑中的信息很关键。
师祖真的挺生气的,但也拿我没办法。我一来是她唯一的亲亲徒孙,二来是她故乡的同袍。
感觉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血浓于水。
她不仅回答了我所有问题,甚至临死之前想要补偿我,给了我她的私人宝库的钥匙。
这东西很关键。
我正是缺钱的时候,修炼要花钱,找人办事要花钱,我那长达不知道多少年的地球拯救计划会源源不断地烧我的钱。
我从师祖关于这个世界的叙述中找到一个尤其特殊的点——界灵。
当打开一个单独的空间界,那里很可能就有一个这样的神明,界中一切都由它掌管。
这东西可以成为一个小世界的主宰,完全由它自发地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
这意味着什么?
我的心又跳得快要吐出来,头发都要炸了,这回是激动的。
什么是契机,
这就是契机。
在我到处打听界灵的时候,张献闻风赶来,谁知道他在想什么,竟然主动提出帮我找界灵。
这种恐怖的东西,其他人光是聊两句都面色发白两股战战的怂样,他主要帮我接触,莫非不要命了?
“只有我能帮你。”他说。
也确实如此。
听说他很快就要飞升了,正压着最后一点点境界,想要多陪陪门派里的师长同门,再为大家多做点什么。
以至于对我发了这样大的善心。
意外是个人品不错的男人,不光只有脸。
以我的经验,这种人,非常、非常很好用。
他打开了一个叫风水界的地方,并强烈要求保护我。
其实我觉得没必要。
界灵是个叽叽歪歪伤春悲秋的缺爱大蠢蛋。
妈妈爱我,妈妈不爱我,妈妈爱我……
它对我的计划特别感兴趣。
“真有这样一个地方?”
真的有那样一个,被无限膨胀的光亮和声音塞满的世界,挤挤攘攘的世界,横冲直撞的世界,又规整有序的世界?
那是人类丢失了古老力量,转而将自己智慧线开发到极致的一个平行世界。
它太好奇了,简直超出了它的认知。
我看了一眼这个世界,全是什么星星月亮,就知道它的认知很有限。
搞不好是个还活在童年的小毛孩。
“签契约吧,我可以带你出去,甚至可以带你去新世界,但,你得听我话。”
我们签下了主仆死契。
从此它必须听我的,它的全部力量都由我来调动,甚至它的生死也只需要我一声令下。
作为一个神明签这种不平等条约挺诡异的,但它完全没有这种概念。
……这很正常。阶级等级贵贱这种扭曲的东西是人类社会产物。
我拥有了它掌控摆布一个世界的能力,我可以重新给一个世界制定规则。
我可以回到地球,让我的故乡再次有序,再次生机焕发。
人类,将迎来前所未有的新世界。
事了,张献依旧跟着我,期期艾艾的,似乎有话要说。
哦,我忘了道谢了。
他却说不是。
猜一个少男心事并不难,我突然又觉得当年卖我画像的人其实没在骗钱。
可是他知道我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事吗,知道我肩上有多少高楼城市,多少风阳雨月,知道我胸口住着的那个界灵,承载了多少条人命吗。
那是一整个世界。
我决定让他知难而退。
“你是你们世界的奇迹。”他听完了我的故事,说道。
怎么形容呢,我觉得这句话就像把伞一样。
一个字一个字地张开,环绕,在头顶环成一张圆圆的小伞,撑出一小块天地。
恍然有种感觉,这把伞沿着遥远漫长的静谧星河,转着圈飞到车水马龙的霓虹道路,也为那个抱着书包在雨中哭泣的可怜社畜,遮了那么一小下。
这么多年了,这场在我头顶持续滚落的冰冷的雨,终于有种渐渐平息下的感觉。
我决定给他一个向我效忠的机会。
我要求他能够把握住这次生机,和我一起,拯救我的同胞。如果他做不到,我会要他付出代价。
这场绝无仅有的,亿万万分之一甚至更微渺的生机。
在世界末日之时,向其他世界投放人类生命,是生机。
往小来说,是那1024个生命的生机,往大了来说,也有可能带来全球生机。
可——假使那个人能活下来,又假使她得到了把握世界的能力,她是否愿意回到现实世界,回到这个恐怖的末日环境从头开始战斗、抗争、牺牲?这是非常需要勇气的事。
即使愿意,可那个平行时空的科技与力量是否足够回到现实世界,又是虚无缥缈的事。
这件事和把一千个人类随机投向宇宙,去寻找一颗能够代替地球的行星一样,没有希望。
但人类的世界,从来没有停止过发生奇迹,也从来没有停止过从无望中找到希望。
这个宇宙对人类是有爱意的,她赐予人类幸运。哪怕在决定将其整个种族毁灭之际,也没有收回这份爱意。
所以我回来了。
张献飞升的那一刻,破开了时空,破开了亿万光年,真的找到了那颗蓝色星球。
喧嚣的雨声砸向这个钢铁智能世界,无数声音让我多年来已经习惯静谧的耳朵与心脏震颤,一切轰然如同雷鸣,我的心脏震颤了很久很久,直到最后又重新与这个世界共鸣。
这是现代人类世界对我们的夹道欢迎。
我走回了那场暴雨。
第65章
那影子在她视线定格了不知道有没有一瞬。
阳光乍然从远方跳出来,一下子跳上窗户。
影子倏地被阳光凭空打散了。
快得像幻觉。或者某种见不得光的暗物质。
与此同时,有来信说主峰天降不详,一夜之间护山大阵摇摇欲坠。
山淞匆匆抽身,背对着桑蕴,整理头发和衣摆。
桑蕴看着他的背,高了些,也宽了些,衣服是新送来的制式仙袍,袖口衣摆都绣了重重叠叠的银色暗纹,在微蓝的晨光下反着金属冷光。
难为他中了情蛊还能正常工作。
山淞直到出门都没再转过来看她,只是丢下句:“记得吃饭。”
随后就驾驭着问悲剑,飞进了天空白色的云团里。
云团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西方移动,阳光像透明的黄色水晶。
今天应该是一个凉爽的天气。
她趴在窗边,支着下巴愣神。
清透的晨光下,她的表情也是清透的,刚刚熬了一个大夜,皮肤微微的苍白,脖子上淡青色的血管在清晰地跳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习惯在每一个清醒的早晨想一些无关美好甚至可以说恶毒的事。
今天更不例外。
她想要一把火烧了玄清门,然后拿刀去把最恨的那个人砍了。
但今天也是一个例外。
可能因为情蛊,她心里一直在发热,她好像太想报复张献了,以至于一直想起他。
恨死他了。
恨到后心都在发热。
桑蕴觉得不太妙,生怕再次被恋爱毒素侵占大脑。
她想要回去泡寒泉冷静冷静。
不巧的是有杜衡峰的药童推门进来,将一摞食盒摆到她面前,短胳膊布着饭,一边数着每道餐碟里的菜名,一边随口道:
“我去取饭的时候,事务堂那边主事托我问一句,桑蕴师姐昨日接的孤本抄撰任务进行得如何了?明天下午不按时交过去,可得罚您三倍的点数。”
桑蕴傻眼,看了眼桌面那摞食盒。
下面压着那几本书,已经被墨渍淹得面目全非了。
“……三倍,是多少?”
小童:“那我不知道了,不过只是抄书的丙级任务,能有多少呢。”
桑蕴松口气。
“也就是那些孤本的原本值钱。好像是从金长老私库里找到的,价值连城……啊,您没事吧。”
小小的书桌被嘎吱一声往前推撞了下,桑蕴整个身体*都挡在那堆书和纸上面,慌张道:“没事呢。”
“哦哦,”药童最后拿出筷子,放到白瓷碗边,“说来也是唏嘘,金长老的遗产,该是邹师兄继承的,最后却充了门派宝库,不知道邹师兄甘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