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从廊尽头传来,打断了这场对峙:“因为她们懂得守规矩。”
芳如浑身一颤,这个声音,她就算化成灰也认得。
她猛地转身,只见周凌不知何时站在廊下,一袭墨色常服,腰间系着一块白玉带钩,身姿挺拔如松。
晨光透过廊柱的缝隙落在他身上,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他正淡淡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第71章 入职刑部 也不知是谁的种,还敢出来抛……
芳如的心猛地一沉, 但面上依旧维持着完美的镇定。
规矩?她在心底冷笑。
他周凌也配跟她谈规矩?
前世那些夜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是如何不知餍足地索求,如何在她耳边低喘着“再来一次”, 如何在她累极求饶时仍不肯放手。
那些缠绵的夜晚, 他就像着了魔般迷恋她的身子, 恨不得将她揉碎在怀里。
现在倒跟我讲起规矩来了?
芳如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若不是你前世那般不知节制, 夜夜纠缠,我今日又何须为这莫名的症状担惊受怕?
她想起那些清晨, 他总爱在她颈间留下暧昧的痕迹, 即便她再三抗议也从不收敛。
有一次她气极了,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他却低笑着在她耳边说:“朕就爱你这般野性。”
可恶的罪魁祸首!
芳如在心里暗骂。把我变成这般模样,现在倒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她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反而扬起一个得体的微笑。
既然他要演, 那她便奉陪到底。
“陛下圣安。”她屈膝行礼, 声音平静无波。
直起身时, 她的目光直直撞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周凌的眼中辦不出喜怒,就像一潭沉寂千年的寒水。
“臣女愚钝,”她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竟不知刑部的规矩, 是要对可能关乎人命的线索视而不见。“
周凌缓步走近,在芳如面前站定, 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沈姑娘倒是伶牙俐齿。”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但刑部办案, 靠的不是嘴皮子功夫。”
这时郑禹急忙上前,躬身道:“陛下,沈姑娘误会了。这些女捕快都是从六扇门调来协助调查白阳会案件的好手,个个身怀武艺。”他转向芳如,语气带着几分焦躁:“沈姑娘,查案不是儿戏,您还是请回吧。”
芳如的目光扫过那些女捕快,忽然定格在其中一人手中的奇门兵器上。
那是一对鸳鸯钺,形如弯月,刃口泛着寒光。
那女捕快显然不得要领,笨拙地摆弄着兵器,脸上带着几分懊恼。
“这位姑娘,”芳如缓步上前,声音温和,“可否借兵器一观?”
那名叫苏燕的女捕快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你懂什么?这可是六扇门的独门兵器。”
芳如并不恼怒,只是轻轻伸出手:“若我没看错,这对鸳鸯钺应该这样握。”
苏燕狐疑地将兵器递过去,眼神中满是怀疑。
芳如接过鸳鸯钺的刹那,一段被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是第七世的一个深夜,月光如水银般泻满庭院。
周凌屏退了所有宫人,独自带着她来到演武场。
“拿着。”他将那对冰冷的鸳鸯钺塞进她手中,从身后环住她。
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
“手腕要这样。”他的手掌完全包裹住她的手,指腹在她腕间轻轻摩挲。
芳如记得自己当时浑身僵硬,只觉得他的触碰像火焰般灼人。
“专心。”察觉到她的分心,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指尖沿着她的手臂缓缓上移,在肘关节处轻轻按压,“发力在这里,不在肩膀。”
月光下,他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每一次他带着她舞动兵器,衣料摩挲间都带来一阵战栗。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颈侧,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肌肤上。
“走神了?”察觉到她的颤抖,他低笑,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
他的手依然稳稳地握着她的,带着她完成一个又一个复杂的招式。
兵器破空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与两人交织的呼吸声混在一起。
那时她只觉得屈辱,认为他是在借机轻薄。
可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的指导虽然带着若有似无的撩拨,却每一招每一式都教得极其认真。
“记住这个感觉。”最后一式结束时,他的唇无意间擦过她的耳垂,声音暗哑,“也许有一天会用得上。”
此刻,在刑部衙门的回廊下,芳如闭目凝神,前世那个月夜仿佛重现眼前。
周凌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手腕要稳,发力在腕,不在臂。”
她倏然睁眼,眸光如电。
只见她手腕灵巧一转,那对鸳鸯钺顿时在指尖活了过来。
双钺划出两道银亮的弧光,在空中相击发出龙吟般的清响。
她身形翩若惊鸿,一个利落的回旋,兵器已稳稳收在掌中,连衣袂都恰到好处地归于平静。
整个回廊鸦雀无声。
苏燕张着嘴,手中的佩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其他女捕快更是目瞪口呆,有人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郑禹倒抽一口凉气。
芳如唇角微扬,将鸳鸯钺轻巧地抛还给苏燕:“这鸳鸯钺讲究以巧取胜。”她语气淡然,“苏姑娘若是有兴趣,我可以指点一二。”
苏燕手忙脚乱地接住兵器,脸颊涨得通红。
周凌的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波动,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里,终于漾起了一丝真实的涟漪。
他缓缓抚掌,清脆的掌声在寂静的回廊中格外清晰。
“精彩。”他声音依旧平稳,但其中暗藏的赞许却让所有人为之一震,“没想到沈姑娘还有这等身手。”
他转向郑禹,语气斩钉截铁:“即日起,沈姑娘与各位捕快同级,参与案件调查。”
芳如垂下眼帘,想起第七世时,周凌手把手教她时的严厉神情。
那时她觉得他是在故意折磨她,或是借机亲近,没想到如今这技艺竟成了救命的筹码。
“臣女遵旨。”她轻声应道,余光瞥见周凌转身离去时墨色衣袖划出的弧线。
晨光初透,芳如换上一身靛蓝色男式官服,将青丝利落地束在冠中,准时踏入刑部衙门。
郑禹早已候在院中,见她这身打扮,眼中掠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如常。
他引着她穿过回廊,来到一间堆满卷宗的厢房。
“这些是近年来积压的案卷。”郑禹指着几乎堆到房梁的文书,语气平淡中带着几分试探,“既然沈姑娘自请来刑部效力,便从整理卷宗开始吧。”
芳如环视这间尘封的厢房,目光掠过蛛网密布的梁柱和堆积如山的文书。
她心知这是郑禹给她的下马威,虽说她是皇帝亲口准许进入刑部的,但区区一个女捕头的去留,陛下又怎会过问?这些积压多年的陈年旧案,分明是要让她知难而退。
可她历经七世轮回,什么场面不曾见过?
“下官领命。”她从容一揖,衣袖轻拂间带起细微尘埃,姿态不卑不亢,仿佛面对的不是刁难,而是再寻常不过的差事。
待郑禹离去,她仔细净了手,在案前坐下。
刚翻开第一本案卷,门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哟,沈姑娘来得真早。”苏燕抱着几册卷宗倚在门框上,语带讥诮,“昨日在赏花宴上那般风光,今日就甘心在这整理文书?”
芳如头也不抬,执笔在册页上标注:“苏捕头若是得闲,不妨去校场多练练鸳鸯钺。”
苏燕脸色一沉,将怀中的卷宗重重砸在案上,扬起一片尘埃:“装什么清高!谁不知道你那个未婚夫刚被问斩,你就急着来刑部谋差事。怎么,顾舟的尸骨未寒,就迫不及待要找下家了?”
芳如缓缓搁笔,抬眸时目光如淬寒冰:“苏捕头对在下的私事,倒是比查案还要上心。”
“被我说中了?”苏燕逼近几步,声音扬高,“赏花宴上抛头露面,今日又穿着男装来刑部。知道的说是查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物色新婿呢!”
芳如站起身,官服下摆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既然苏捕头这般关心在下的婚事……”她缓步走近,声音渐冷,“那不如说说,荷先镇衙门的何百户,前日突然退了与你的亲事?”
苏燕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苏捕头心知肚明。”芳如指尖轻抚案上卷宗,“若让人知道,苏捕头当值时只顾搬弄是非,不知还有哪家敢上门提亲?”
门外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几个偷听的差役慌忙躲开。苏燕面红耳赤,指着芳如的鼻子:“你竟敢调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