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所及,是一片活色生香的景象。帐篷中央的空地,与其说是“展台”,不如说是一个原始欲望的祭坛。
一个年轻女子如同失去灵魂的玩偶站在那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帐篷顶,任由一个身材肥胖、仅着宽松绸裤的男人像评估牲畜般,粗鲁地捏开她的下颌检查牙口,粗糙的手掌在她肌肤上留下红痕。
周围或坐或卧着不少男男女女,大多衣衫不整,甚至半果。
有人旁若无人地纠缠在一起,发出压抑不住的喘息与呻吟;有人举着酒杯,目光迷离地欣赏赏着中央的“表演”,发出狎昵的哄笑。
几乎令人窒息的热浪扑面而来,芳如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搅。
她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每一个感官都在叫嚣着逃离。
然而,比这污秽场景更让她恐惧的,是紧贴在她身后的男人。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温度,以及腰间那只手臂不容置疑的力道。在这种地方,在这种氛围下,她最深的恐惧是……
只求他不要……不要像那些人一样,不要被这场景勾起兽·欲,又来找我发泄!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四肢发凉,连指尖都微微颤抖起来。
她几乎能想象出那双此刻箍着她的手臂,会如何转而施加更可怕的凌辱。
然而,阿七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
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在这种放浪形骸的环境中,非但没有被同化,反而奇异地凸显出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冷硬的掌控感。
他没有像那些旁观一样流露出任何沉迷或兴奋的神色,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般扫过全场,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群待宰的羔羊,而非欣赏一场香艳的表演。
就在芳如因内心的恐惧而微微战栗时,他微微俯身,温热的唇几乎要贴上她敏感的耳廓。
那低沉而沙哑的嗓音,此刻却像淬了冰的刀子,说着最不堪却又最现实的话语:
“看到没?”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的喧器,直抵她的耳膜,“若离了我,你的下场,便与她一般无二。在这里,你连一件‘货物’都不如,只是供人取乐的玩物。”
他示意着中央那个任人摆布的女子,语气里带着一种恶意的、仿佛要拉她共沉沦的引·诱,“想不想也上去‘表演’一下?凭你的姿色和这身段,”他的目光如有实质般扫过她纤细的颈项和起伏的胸口,“说不定真能被哪位达官贵人,甚至……王子看上呢?那可就一步登天,再不用跟着我担惊受怕了。”
芳如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作呕感冲上喉头。
她死死咬住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软肉,试图用疼痛来维持清醒,抵御这无处不在的堕落气息和耳边令人作呕的提议。
然而,求生的本能和逃离这个男人的强烈欲望,压倒了一切羞耻与恐惧。
比起眼前这令人作呕的群魔乱舞,身后这个男人才是她恐惧的真正根源。
成为玩物又如何?只要不是他阿七的玩物!只要能从他身边逃离,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愿意去闯!
她猛地抬起眼,不再是之前的闪躲与屈辱,而是直直地看向阿七。
帐篷内摇曳的光线映在她清澈的眸子里,竟折射出一种破釜沉舟的、近乎燃烧的冷静:
“好啊。”
阿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芳如的嘴角甚至扯出一抹极其惨淡却又带着决绝的弧度,继续说道:“玩物便玩物,只要不是你的玩物。落入他人之手,至多是身不由己,沉沦欲海。但留在你身边,是时时刻刻提醒我,我曾被你这样的禽兽玷污!这比任何肉·体的折磨,更让我觉得肮脏!”
这下,轮到阿七明显愣了一下。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错愕,显然没料到她会答应得如此干脆,甚至带着一种主动赴死的决绝。
“哦?”他挑眉,带着几分邪气的脸上浮现出更深的审视与玩味,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腰侧的衣料“可是要脱衣服的,像那样,给各位贵人仔细‘验货’!”他刻意放缓了语速,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变化,“你也愿意?”
芳如的嘴角极其艰难地扯出一个惨淡却又无比决绝的弧度,那笑容带着无尽的嘲讽,不知是对他,还是对自己。
“只要不留在你身边,我什么都愿意。”
这句话,像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阿七看似玩世不恭的心防。他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眼底深处那抹玩味的笑意淡去,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辦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忽然,帐篷入口处的厚重门帘被猛地掀开,几道身影在护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为首两人,芳如一眼便认出了其中一个是脸色依旧不太好看的哈丹,而另一位被众人如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的年轻男子,气度不凡,周围人恭敬地称呼他为“王子”。
芳如的心猛地一跳!
阿尔斯楞王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她原本和哈丹商议的计划,就是要想办法接近这位王子,完成那桩关乎她生死的交易。此刻,机会竟然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眼前!她必须想办法引起哈丹或王子的注意!
然而,几乎是同一时间,阿七的反应更快!他显然也认出了哈丹,这位在酿酒坊被他打劫过的苦主。
一旦被哈丹认出,在这王子的地盘上,他插翅难逃!
“走!”阿七低喝一声,声音短促而紧绷,不由分说地揽住芳如的腰,凭借着对帐篷内昏暗光线和杂乱布局的敏锐感知,如同鬼魅般迅速退到一个堆放杂货的高大木架之后。
这个角落阴影浓重,恰好能遮蔽住两人的身形,但又留有缝隙可以观察外面的情况。
芳如被他紧紧按在身前,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擂鼓般的声音,但这一次,除了紧张,更多了一丝隐秘的希望。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哈丹和王子,感觉逃脱的契机就在眼前。
她甚至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压低声音对身后的阿七说:“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阿七,也有躲躲藏藏的一天?怕被哈丹大人认出来,拆穿你这劫匪的真面目?”
阿七此刻已顺手从旁边的杂物堆里扯过一块不知原本用作何处的深色头巾,动作利落地蒙住了自己的口鼻,只露出一双在阴影中依旧锐利的眼睛。
听到芳如的嘲讽,他非但没有动怒,反而低笑一声,那笑声隔着布料显得有些沉闷,却带着他惯有的、让人火大的惫懒:“怕?老子是嫌麻烦。”
他的目光如同狩猎的豹子,透过木架的缝隙,冷静地扫视着帐内的人群,似乎在迅速评估着局势和潜在的危险。
他一边观察,一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芳如说,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判:“老子本来还想看看,能不能给你找个像王子那样的‘好归宿’,可惜啊……”他瞥了一眼被簇拥着的阿尔斯楞,“哈丹这老小子在,这路是行不通了。”
他话锋一转,目光锁定了人群中几个看起来像是外地商贩打扮的人:“只能退而求其次,给你找个靠谱的商队了。虽然比不上王子尊贵,但至少能带你离开草原,去中原繁华之地,说不定……”
“商贩?”芳如几乎要气笑了,打断了他的自说自话,她极力压抑着声音里的怒火,“你方才不是还大言不惭,说要卖我去一步登天?转眼之间,就‘只能’找商贩了?阿七,你的本事也就仅止于此了吗?还是说……”她故意顿了顿,语带讥讽,“你其实是怕哈丹怕得腿肚子转筋,只想赶紧把我这个烫手山芋甩卖给哪个不识货的商贩,好揣着那几个铜板,自己夹着尾巴溜之大吉?”
第85章 发卖她2 比跟着王子更有‘钱’途……
阿七蒙面下的眉头似乎皱了一下, 他收回打量外界的目光,低头看向怀中这个即使身处险境依旧牙尖嘴利的女人。
她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却也闪烁着不肯屈服的光芒。
他箍着她腰的手臂收紧了些, 几乎是将她提离了地面一点, 迫使她更近地贴近自己, 两人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激将法?老子行走江湖, 靠的是审时度势,不是匹夫之勇。把你卖给商队, 是眼下最稳妥的办法。至于哈丹……”他冷哼一声, “老子若是怕他,当初就不会劫他的酒坊!你现在最好乖乖听话, 否则,我不介意现在就出去‘自首’,顺便告诉哈丹大人, 他心心念念要找的‘夏国人’, 正被我搂在怀里盘算着怎么卖了呢。你说, 到时候他是先抓我,还是先‘安置’你?”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芳如的软肋。她与哈丹的计划是隐秘的,绝不能提前暴露,尤其是在这种场合,以这种方式。
她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咬紧了嘴唇,一时语塞。
看到她那副又恨又无奈、仿佛被掐住要害的小兽般的模样, 阿七蒙面下的嘴角似乎勾了勾,语气缓和了些,带着一种近乎无赖的调侃:“放心,老子做生意向来公道。就算是个普通商贩, 也定然给你找个出价最高的。说不定,比跟着那个劳什子王子更有‘钱’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