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她声音压得极低,“陛下身边的首领内侍方才……并非商量,而是传达。陛下口谕:‘朕今夜于清漪园临幸沈氏,请母后携贵妃、皇子暂避。’”
“咔嚓!”太后捻动佛珠的拇指猛地一顿,那力道几乎要让丝线崩断。
她倏地睁开眼,凤眸之中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涌上被冒犯的怒意,最终沉淀为一种深沉的无力与愠怒。
“暂避?”太后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冷得像冰,“他这是要把他母后和妃妾从自己的园子里赶出去,就为了……”
她话语一顿,那个“急色”终究没能说出口,但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她的震怒,“皇帝如今,是半点体统颜面都不顾了!为了一个女人,竟做到如此地步!”
嬷嬷垂首,不敢接话。
殿内死寂,只闻太后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良久,那怒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慢慢泄去,只剩下浓浓的疲惫与妥协。
她深知周凌的性子,平日里虽算得上敬重她,可一旦他真正想要什么,便再无转圜余地。
这并非请求,而是通知,是命令。
“罢了……”太后的声音透着苍凉,将佛珠重重按在案上,“他既开了这个口,哀家这个做母后的,难道真要为了个女人与他撕破脸,让外人看尽笑话?准备车驾吧。”
这已不是移驾,近乎是被儿子驱离,只为给他腾地方,行那……太后闭上眼,不愿再想。
这番决定她命运,甚至折损了太后颜面的对话,芳如无从得知。
她只是不安地察觉到,午后,清漪园内的气氛陡然变得紧绷而诡异。
太后身边得力的宫人脸色都不太好看,收拾行装的动静也带着一股压抑的匆忙。
不久,便有明确的消息传来:太后“需即刻”前往城外观音阁祈福静修,为皇子祈福,并“命”芷贵妃与承皇子即刻随行。
“即刻”二字,透着不寻常的急迫。
芷贵妃显然也收到了风声,脸上是强压下的委屈和愤懑,在登上马车前,甚至回头狠狠剜了芳如所在的方向一眼,那眼神淬毒般冰冷。
车辇仪仗几乎是仓促地离开了清漪园,带走的不仅是人,更是一种秩序和庇护。
原本还有些人声的园子,仿佛瞬间被抽走了魂魄,陷入一种令人心慌的死寂,而这死寂中,又隐隐躁动着一股即将来临的风暴。
这种空寂,在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时,变得尤为骇人。
芳如待清漪园的厢房内,坐立难安。
她推开窗,试图透口气,却惊觉院外值守的宫人不知何时已全部换成了陌生的、孔武有力的内监。
他们如同桩子般钉在原地,眼神锐利,扫视着四周,不仅仅是恭谨,更带着明确的监视和封锁意味。
她试探着迈出房门一步,立刻便有内监上前,躬身却强硬地询问:“采女有何吩咐?奴才可代为效劳。”
那姿态,分明是禁止她随意走动。
整个清漪园被无数盏宫灯照得亮如白昼,恍如不夜仙宫。
然而,这片璀璨之下,却听不到一丝往日的嬉笑人语,连脚步声都变得稀落而刻意放轻。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唯有不知藏在何处的秋虫,还在不识趣地鸣叫着,那声音非但不显生机,反而像尖锐的锥子,一下下刺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更像是在为一场精心策划的围猎敲响战鼓。
芳如扶着窗棂的手冰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知道,他来了。
而且是以一种如此强势、如此不容拒绝、甚至不惜驱逐太后的方式来了。
这不是临幸,这是不容反抗的占有,是布下天罗地网的围猎。
她就是他今夜唯一的目标,而这精心清空、严密看守的园子,就是他的猎场。
果然,戌时刚过,太后身边那位早晨传过话的嬷嬷便来了。
她踏入院门,脸色比早晨更加僵硬,眼神甚至不敢与芳如对视,只是垂着眼,用毫无起伏的声调快速说道:
“沈采女,陛下已在书房等候。请即刻随奴婢前往,莫要让陛下久等。”
书房?!
芳如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骤然攥紧,几乎停止跳动。
为何是书房?那绝非寻常寝居之所,更非接纳恩宠的地方。
那通常是谈论政事、处理机密、彰显绝对权力的地方。
他选择在那里见她,其意味……让她从心底感到恐惧。
这更像是一场审讯,一场判决,而非男女之情。
她指尖瞬间冰凉,藏在袖中剧烈颤抖。
她想问,想挣扎,哪怕只是拖延片刻……
然而,“莫要让陛下久等”这句话,如同最后通牒,带着雷霆万钧的压力,将她所有微弱的反抗念头都碾得粉碎。
她毫不怀疑,若她敢说一个“不”字,外面那些孔武有力的内监会立刻“请”她过去。
她不敢不去。
“是。”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应道,仿佛灵魂已经剥离了躯壳。
跟随在嬷嬷身后,行走在灯火通明却如同墓道般死寂的长廊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两侧肃立的内监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像,营造出一种森严的仪仗,更像是在押送囚犯。
书房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终于出现在眼前,如同巨兽张开的口。
嬷嬷上前,甚至没有敲门,只是轻轻一推,门扉便无声地向内开启,露出里面烛光摇曳、更深沉的寂静,以及那个背光而立、身影高大挺拔,却散发着无尽压迫感的男人。
芳如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迈开发软的双腿,跨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
在她身后,那扇门被无声地、沉沉地合上。
“咔哒。”
那声轻响如同命运的锁扣,将她彻底锁在这方充满龙涎香气与危险气息的天地之中。
周凌就站在书房中央,背对着她。
一袭玄色暗纹常服,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挺拔轮廓,比平日的龙袍更添几分随性的压迫感。
他没有回头,只留给芳如一道冷硬的背影,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死寂。
芳如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她强压下转身逃走的冲动,依着规矩屈膝,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臣妾参…..”
“见”字尚未出口,那道玄色身影已如蛰伏的猎豹骤然转身!
他甚至没有给她说完的机会,一步上前,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势,一手死死扣住她不盈一握,猛地将她按向自己滚烫坚硬的胸膛。
另一只手,带着灼人的温度。
“啊!”芳如猝不及防,短促的惊叫被他以唇封缄。
那不是吻,是吞噬,是惩罚。
他滚烫的舌强势撬开她的贝齿,攫取着她所有的呼吸和呜咽。
她浑身僵直,被他牢牢禁锢在怀中,如同落入蛛网的蝶,所有的挣扎在那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徒劳可笑。
他微微撤离她的唇,灼热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耳廓,声音低沉喑哑,带着被压抑后彻底释放的疯狂与势在必得:“躲?朕看你能躲到天涯海角?”
话音未落,她便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带着,猛地被按倒在身后冰冷的紫檀木书案上。
“哗啦!”
案上的书卷、笔墨、镇纸被尽数扫落在地,发出刺耳凌乱的声响。
他捏住她的下颌,力道不容挣脱,迫使她抬起脸,迎上他那双在情欲与怒火中灼烧的眸子。
“看着朕!”他命令道,声音低沉而危险。
“你若敢闭眼,朕有的是法子让你后悔。”
他不允许她将目光移开哪怕一寸,不允许她的神思有片刻的游离。
他要她清清楚楚地看见,此刻掌控她、侵入她、将她碾碎的人是谁;要将他此刻既疯狂如魔、又因欲望而显得愈发凌厉俊美的面容,如同烙印般刻入她的灵魂深处,永世难忘。
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伴随着不容抗拒的力度,是他不断重复的、如同魔咒般的宣告:
“说!你是谁的人?”
“……周凌….”她破碎地呜咽。
“大声点!叫朕的名字!”
“……周凌.….”
“感觉到了吗?”他的声音沙哑至极,带着一种残,带着一种残忍的满足,“这里,以后只准想朕。你的身体,你的魂魄,都只能记住朕!”
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温度和偏执到极致的占有欲,试图覆盖、摧毁她所有清醒的意识,强行烙印下独属于他的印记。
他掌心灼烫,如同烙铁,带着明确的目的性缓缓巡弋,不容闪避。
那温度带着一种精心计算的折磨,时而沉坠如饱蘸浓墨的笔锋,重重碾过,留下仿佛能灼伤灵魂的触感;时而飘忽如毒蛇的信子,轻扫而过,激起一阵阵战栗的涟漪。
所经之处,神经未梢如同被点燃的引线,在皮层下接连炸开看不见却足以焚毁理智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