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贵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你休要血口喷人!陛下待我情深义重,承儿更是陛下的恩赐……”
“情深义重?”芳如轻笑出声,“王沅,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她又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陛下若真对你有情,会让你住在最偏远的湘兰殿?一个月都难得召见一次?你可知道,昨夜陛下是在谁的寝宫过的夜?”
实际上自从那日周凌从漪兰殿负气而去,已经半个月没有踏足后宫了。
看着芷贵妃微微颤抖的嘴唇,芳如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陛下养着承儿,不过是为了平息朝中关于他‘好男风’的物议。虽然陛下不在意自己的血脉,但总得有个皇子来装点门面。你说是不是?”
“你……你胡说!”芷贵妃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眼神闪烁不定。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明白。”芳如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从前你使尽手段夺我姻缘,如今在这宫里,倒学会狐假虎威了?这般厚颜无耻,当真让我刮目相看。可惜啊,你永远都只是个见不得光的外室。”
她故意顿了顿,看到对方眼中腾起的怒火,才缓缓说道:“等我今夜在陛下枕边,将你对承儿做的好事细细道来。你猜,你这个‘情深义重’的陛下,会怎么处置一个‘划伤’他门面的人?到时候,别说你的贵妃之位,就是承儿,你也休想再见一面!”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芷贵妃的防线。
她猛地伸手推向芳如:“你这个贱人!”
就在这一瞬间,芳如精准地捕捉到远处太后的仪仗,她顺势向后一仰,在落水的刹那发出一声凄厉的呼救:“救命!贵妃娘娘,臣妾知错了!”
冰冷的池水瞬间将她包裹,她在水中恰到好处地挣扎,既显得惊恐万分,又确保自己不会真的遇险。
她被宫人七手八脚地救上岸时,整个人湿透狼狈,单薄的衣衫紧贴着身子,更显得楚楚可怜。
太后闻声疾步而来,正看见这一幕,芳如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而芷贵妃还愣在原地,维持着推人的姿势,脸上满是未散的怒容。
“放肆!”太后怒喝,威严的声音在池畔回荡,“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谋害宫妃!”
芳如抬起苍白的脸,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每一个字都说得恰到好处:“太后明鉴……贵妃娘娘因臣妾知晓她曾是顾舟外室的秘密,就要置臣妾于死地……臣妾、臣妾以后再也不敢多嘴了……”
太后眸中寒光乍现。
她早已将承皇子与芷贵妃的底细查得清清楚楚。
那个死囚的野种有周凌亲口认下,她暂且动不得,可这个顾舟豢养的外室,也配在这九重宫阙里兴风作浪?
“将芷贵妃押入冷宫,听候发落!!”
芳如靠在宫女肩头,目光平静地掠过被宫人拖走的芷贵妃。
那位不可一世的贵妃此刻钗环散乱,眼中满是惊怒与不甘。
感觉到衣角被轻轻拉扯,芳如垂下眼帘,对上承皇子不安的眼神。
她温柔地抚过孩子的发顶,感受那只小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角,仿佛她是这深宫中唯一的浮木。
待承皇子被乳母带走,芳如回到漪兰殿安顿妥当。
她独自倚在窗边,望着太液池粼粼的波光,唇角泛起一丝冷然的笑意。
这一局,她算得精准。
既能让王沅尝尝惶惶不可终日的滋味,又能名正言顺地将承儿护在自己羽翼之下。更重要的是,那个因承皇子身世与她争执后便半月未踏足漪兰殿的皇帝,也该坐不住了。
她自然不愿见他。
想起那日争吵时他冰冷的眼神,心口仍会发紧。
可那串佛珠……要找到它,终究绕不开那个男人。
“倒是省了我去找由头见他。”她轻嗤一声。
落水受惊,体弱不适,多好的借口。既能全了礼数,又能顺理成章地推拒侍寝。
水榭风来,吹动她额前碎发。
她忽然掩唇轻咳两声,想起太医院送来的汤药还未服用。
到底刚在初秋的池水里泡过,此刻确实有些头晕目眩。
喝下药汁,她正欲侧身卧下将病弱的戏做足,殿门却在这时无声滑开。
周凌静立在廊下的阴影里,月光为他玄色的衣袍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边。
他没有立刻走进来,只是隔着这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沉沉地望着她,那目光深不见底,让她心头无端一紧。
“穿好衣服。跟朕来。”
没有预料中的探问,更没有对她这副“病体”的半分体恤。
一股凉意悄然爬上芳如的脊背。
“陛下,”她垂下眼睫,刻意让嗓音里掺入一丝虚弱的颤意,“臣妾方才落水,身上实在乏力……”
他忽然迈步走近,“既然有力气算计贵妃,就该有力气承受后果。”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将她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期待也浇灭了。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此刻前来,并非关怀,而是问罪。
也罢。
她心底泛起一丝自嘲的苦涩,原本就不该对他抱有期望。
只是,这深更半夜,他究竟要带她去何处?
她沉默地起身,机械地穿戴整齐,跟着他走入沉沉的夜色。
空旷的宫道上,只听得见两人错落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
最终,他在一处偏僻的宫室前停下脚步。
里面灯火通明,隐约可见森然陈列的兵器轮廓。
芳如望着那陌生的景象,心头一片冰凉。
御林军统领李佐一身利落的劲装,肃立其中。
他身旁的兵器架上,弓箭、短刀陈列有序,空气中弥漫着皮革与金属特有的冷硬气息。
“从今日起,”周凌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平静无波,却字字清晰,“李佐会教你弓马刀剑。”
芳如愕然抬首,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你既不愿向朕开口,”他缓缓道来,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心上,“宁可跳下太液池,用伤害自身的方式去构陷贵妃,朕便成全你的‘自立’。”
他踱步至她面前,身形带来的压迫感让她下意识地想后退。
“不愿求朕庇护?那就学着自己握刀。靠算计自身来扳倒对手,在朕看来,并非本事。”
他凝视着芳如倔强的眉眼,面上如同覆了一层寒霜,可广袖下的指节早已捏得发白。
跳太液池?构陷贵妃?下次是不是要吞金?服毒?
他恨她宁可往太液池里跳,恨她宁可费尽心机构陷贵妃,也不愿对他说一句软话。
在她心里,他就这般靠不住?她非要用这般决绝的方式作践自己?
为了顾舟,她果然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既然她既然非要逞强,他便让她逞个够。
芳如却道,他这般大动干戈,不过是要逼她低头认输。
这场训练,无非是另一种折辱。
想到那串必须找到的佛珠,她将涌至唇边的辩驳之语硬生生咽了回去,沉默地走向那张沉重的长弓。
入手冰凉沉重,她几乎握不稳。
周凌立于阶上,冷眼看着她生疏费力地拉开弓弦,姿态僵硬。
“力道不足,下盘虚浮。”他淡淡点评,随即对李佐吩咐,“明日开始,晨起先举二十斤石锁半个时辰,箭矢再加练三十支。”
芳如在心底暗骂:
周凌你这铁石心肠的暴君!活该暗地里被朝臣嘲笑好男风!
二十斤石锁?怎不让你御书房那尊玉麒麟压我身上来得痛快!
她正暗自编排得痛快,忽觉鬓边一凉。
周凌不知何时已贴近身侧,指尖正绕着她散落的青丝:“骂得这么用力……不如省些力气,想想怎么求朕?”
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就着她拉弓的姿势从身后完全覆了上来。
左手扣住她执弓的指节一根根嵌进指缝,右臂环过腰际握住她勾弦的手。
“既然还有心思腹诽……”他带着她缓缓拉满弓弦,喉结擦过她沁汗的后颈,“不如把这份心气,都灌进箭矢里。”
几箭之后,他又找机会含住她耳珠低语:“射中红心之前.……朕便这样陪着爱妃,一箭一箭地练。”
芳如颤着手举起长弓,恨不得将这凶器掷在他脚下。
可最终只是咬紧朱唇,任额间冷汗浸湿碎发。
接连数日,周凌的“教导”愈发逾矩。
常在芳如力竭扶剑喘息时,自后贴近,齿尖轻啮她汗湿的后颈。
握着她的手引剑时,总要刻意抵住她,随着挥剑动作缓缓模噌。
这日她正单膝跪地调整护腕,忽被他自身后圈住。
他竟就着这个姿势舔吻她耳廓:“再射不中……朕就只好射你了?”
芳如死死咬唇。
为寻佛珠,她只能任由这些狎昵举动变成训练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