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怯“回去再让你看,成么?”……
怕不是什么危险之事,只能让她先离开。
许青怡心头一凛,“你要去哪?”
容回凝着她,眉头微展,“调兵,不必担心,你们走后两日内我会跟上。”
心头烦闷,她紧张得有些难喘气,静静听着容回的叮嘱。
“杨周会带着你去风原城,那边有只忠于天子的军队,你们进城后有人护着。”容回犹豫片刻,大掌在她肩上安抚性地轻抚。
风原城临近东南边邑,常年有重兵看守,一年前陛下提拔了豪门武将周期为大将军驻守风原城。从安州走径道赶过去,耗时五日左右。
她的肩骨轻硌着掌心,容回低叹一口气。他手上有提前准备的圣旨和虎符,只要一切按计划行事,不出意外,半个月便能回京。
眼下,他们已然拿到安州贪污赋税、炼私铁、藏私兵、私铸兵器……各类罪责的证据,今夜又抓了康平生,虽伪造了信笺传回去,但洪水一退王显定会察觉到异常,时刻改变计划,可眼下私运出的私兵和兵器已连续走了五六日,并非王显一时半会儿就能重新拦下的。
安州是王显的天下,容回带来的府兵不多,同王显养的私兵斗不过是蚍蜉撼大树,故而需要到最近的州县调兵先控下王显,同时传信周大将军追拿回京路上的私兵和兵器。等他到了风原城,接上许青怡同杨周便可随着军队回京。
许青怡没再多问,容回自有他的理由,她若强行跟着他只会拖后腿,倒不如动作利索一些,按照吩咐来。
“我明白了。”她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进了屋子,不一会儿便听见容回推门离开之声。
杨周吩咐完府兵回来,手上拿了两身衣裳,递上一件给她,“许姑娘,你先换上,一会儿我们就离开。”
这是一套男装,许青怡动作利索地换上,又极快地束起长发,穿了靴子,出屋子便瞧见嘴周贴了一圈胡子的杨周。
王显老谋深算,事出反常,便会全面探查周围之人,她和杨周常在容回身侧,王显怀疑上容回,她和杨周也必须万分谨慎。
杨周瞧着眼前俊俏的郎君,道:“许姑娘快跟我走罢。”
许青怡跟着杨周坐了半夜马车,到了白日径道而走,第二日凌晨攀上山路,在山腰处远远瞧见安州城灯火满城,焰火连天,有浩浩荡荡的火把光芒成排成队未成方形,像是容回已经控制住王显了。
她回头远远望了一眼,咬牙忍下眼底的酸痛跟着杨周往前走。简单休憩大半夜,到了白日,在另一座山山头,极目所见,山间难得的平地被黄橙橙的洪水铺了满地,淹过了不少地势低的屋子。
“杨周,风原城的人都可信么?”许青怡心底慌乱,藏在肚子里的话憋了两日还是问了出来。
杨周点了点头,“姑娘放心,周期将军是曾是殿下的马夫,殿下见他有武能,一步步将他推了上去。他效忠天子,殿下手上有虎符,又同他有知遇之恩,不会有问题。”
“嗯。”许青怡轻应了声,又问,“虎符是容回离京前陛下特意给的吗?”
杨周摇了摇头,砍掉眼前的杂草。许姑娘不是别人,他便也直说了,“虎符,自陛下登基以来,便一直在殿下手中……”
攥进了衣袖,许青怡感觉胸口有些闷,心口一块石头不上不下。
天子当真能如此放心一个贵戚之卿么,还是一个名正言顺宗子?
陛下尚是皇子之时,依照定律到北周为质听学两年,曾同季南云情投意合。阿云说,他并不想做帝王,当时许青怡是信的。
只是如今,她同容回在一块儿,也开始同靖阳夫人一般开始担忧帝王之心。毕竟帝王之心最是难测……
许青怡强压心中异样,跟着杨周奔走,一路上马车小船轮坐,终于在第四日傍晚时分赶到风原城。
杨周出示一纸通牒后立刻有人放行,并护送他们到了一处小院。夜幕降临,城门下钥,一路的提心吊胆暂得平息。
打探完宅院四周,许青怡问:“两三日后,他应该就能过来了罢?”
杨周心中担忧,殿下此去风险甚大,两三日是最好的猜测了,“按计划,是这样。”
他心脏狂跳如麻,等待的痛苦像被虫蚁一点点吞噬血肉。三年前,殿下到林州办事,他不过是被离开几日,就寻不见殿下的踪迹,等再见到殿下时,已经是几个月后。若非许姑娘相救,他只怕见不到他家殿下了。
三日后,两人一番乔装打扮在城门口的茶馆用了一天茶也没瞧见容回身影。
直到城门封锁,两人才忧心地回了院子。
三更天,明月高悬,清冷月色笼罩着风原城满城灯火。许青怡神智清明,无声凝望着城门的方向,心口跳得愈来愈快。
才第三日,她便急了这样。照理说,晚一日半日也正常,只是她太害怕了。
怕他受伤,担忧他性命安危,也怕他手上的证据被销毁,前两日才查清安州的税收多半进了程家的口袋……
“杨周,他遭人暗害多次,这次不会了罢?”
杨周自然也担心,不料许姑娘比他忧心更多,这几日里各种不好的设想都想了一遍,他只好宽慰道:“殿下多次大难不死,不会有事的。”
杨周想起殿下的嘱托,如果他未曾跟上来,则立即拿着圣旨让周大将军拿了那些偷运的私兵兵器再立即入京,围了皇城外程家的军队 。
忧心之际,门外一阵骚动,又即刻归于寂静,接着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急速又仓促地走近,不对,应该说是阔步跑了进来!
许青怡和杨周慌忙站起来,小跑到门前,因着过于着急她甫一抬脚出了门槛就硬生生撞在一堵肉墙上。
松香气混着少许水莲花香霎时漫入鼻尖,许青被撞得眼眶一热。
她甚至不曾抬头看一眼,直接搂上来人精劲的腰间,嗓音霎时嘶哑,“怎么那么晚?”
还没来得及说话,腰间便被人紧紧抱住,容回动作一僵,双手顿在空中。
垂眸看了眼她细软的青丝,心下一软,他愣了愣,双手不受控制地揽住她,大掌僵硬地在她纤薄的后肩轻拍,“身份暴露了,不过没事。”
“暴露了?!他们怎么会知晓殿下的身份?”不等许青怡开口,一旁的杨周霎时跳了起来。
容回横了一眼过去,沉息一瞬,简单解释道:“王显手上有兴州的来信,另外林二替我受了伤。”
另外,秋枝竟然跟在王显的追杀他的人中,以为是一个弱女子他不够防范,谁知秋枝竟然是想要他的命,若非一个心腹林二替他挡了一刀,想必现在还赶不过来。容回急忙让人给林二止了血,再服了隔山的解药才将人带过来。
而他此行假意去了兴州,要么是京中有人疑心,要么是有人担忧他抢皇位,故而派人到兴州去探查,这才有了这回事。
埋在容回怀中的许青怡听到这话也倏地抬头,急忙推开他,上手就要解他的衣裳。
一见此景,杨周顾不上没问的话三两步跑了出去,“啪塔”一声合上门。
“我无事。”面对突如其来的动作,容回紧攥衣襟不让许青怡拉开,他当真没事,不必查看。
见他抗拒,许青怡再担忧也只好松了力道,双手还攥在他两侧衣襟上,红着眼眶,“当真,没骗我?”
容回这副模样她不是没见过,从前想帮他看看伤口,手还没碰上,他便下意识合拢衣襟,不让她看。她只当那是羞怯,可于她一个医师而言,这只是看病罢了。
容回急忙低头,对上她慌乱湿润的眼神,动作有些僵硬,还是安抚式地在她嘴角亲了亲,“真的,不骗你。”
温热的气息洒在脸上,唇上短暂的柔软让她有些恍神,容回唇瓣有些干燥,定是一路紧赶慢赶引起,她险些因此缴械投降,但心底那抹不放心还是压过一时的浓情蜜意,她问:“就算……就算没事,你也很抗拒我看你么?”
容回被这话一噎,“不是,我不是不想让你看,也不是想让你……我只是,只是说……”他憋了半天,终于吐出三个字,“这样不太好。”
这副结结巴巴的模样,看来他是真没事,许青怡抹了抹眼下,抿了抿嘴,“怎么不太好?这里只有我们二人。”
一路急着奔走,容回胸口不规律的起伏还未平息,他嘴角顿了好一会儿,才难言地说出几个字,“……你还是闺中姑娘家。”
许青怡不禁眉头一挑,这个时候才说这种话。
她早看过摸过了。
“你说要对我负责,我迟早会看到,早看晚看有甚区别?”她在一旁嘟囔着,眼见他安然无恙,她才起了暂时逗弄他的心思。
“莫非你真是纯粹不想我看?”
容回口才不好,也知说不过她,霎时面色飞红。念着眼下还有要事,他只能妥协道:“我,我回去再让你看,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