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拐道：“你笨。等会儿俺俩趁着门口换班的时候出去，把字签上就说你上厕所了，马上就来。换上班之后他就不知道少人了。”
李耗子暗叹这家伙真是鸡贼，急忙又问：“那毛亮亮的事儿咋查啊？你刚才一点儿都没提。”
赵四拐原形毕露，“你傻。毛亮亮明摆着是不想跟你过了才装死的，你现在马上要有钱了还惦记她？我都琢磨事成之后要不要甩了俺们家那头母老虎呢。就这么着，再不出去小张就走了。”
说着，赵四拐不知从哪变出来一个面口袋塞在李耗子手里，“你就搁这坑儿里等着，俺俩弄到钥匙之后给你送回来。记住，晚上挑值钱的，把口袋装满。”
李耗子愣愣地扑了扑落在脸上的面粉，暗叹赵四拐肚子里竟然还一直憋了一个休妻的屁。
第31章 情景再现
赵四拐本来还想了个调虎离山的计策，结果根本没用上。几个同事在走廊里喊小张吃饭，小张就急匆匆地走了，门没锁，钥匙就放在桌子上，他们轻松将会客室的钥匙取下，送回厕所。
但人算不如天算，送钥匙的环节出了问题。这栋楼是“井”字形结构，中央是一个天井，偷钥匙出来后赵四拐转向，走到另外一条走廊，偏巧那里也有厕所，他就让钱三鸣把钥匙送进去。更巧的是，那个隔间里也蹲着一个人，便秘，正在运气，看到厕所门下面伸进来一把钥匙，不敢喘气就接了过来，等他臀部放松下来再问，钱三鸣已经跟赵四拐走了。
这可苦了李耗子了，躲在厕所间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见钥匙迟迟没来，一会儿责怪赵四拐不仁不义，一会儿又担心兄弟二人被抓住。最要命的是，下午一有人走进厕所他就害怕人家怀疑为什么这个隔间的门锁一直是红的，只好把裤子脱下来发出摩擦的声音让人知道自己刚进来，人家走后他又提上。也不多，一下午一共二十几个人上厕所，他屁股都磨秃噜皮了。
天光渐渐暗淡，李耗子没有手机也没有手表，不知道时间。后来有一会儿他听见走廊里脚步声密集，十几分钟后又消停下来，便判断是下班了。
又等将近一个小时，夕阳从北向的窗户里漏进一束金光，他悄悄扭开隔间门，走到窗前朝窗外望去。
是大楼的后身，停车场空荡荡，没有车辆。他看了看高度，便要开窗跳出去。可手搭上窗锁的时候，他又犹豫了。他想到自己前半生的失败大都因为胆怯，因为胆怯失去家人，因为胆怯而一事无成，现在唯一一个查清真相的机会摆在面前，他要是再落荒而逃，可能就永远没有办法获得女儿的原谅了。
或许还有别的办法打开会客室呢，至少得过去看一眼再走。如此想着，他推开厕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走廊。
走廊灰暗，天井洒下一道神圣的光柱。他绕过天井，循着记忆的方向走向会客室，刹那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会客室的门竟然开着一条小缝。
他硬着头皮走上前，扒着门缝小心向里面看。静悄悄，没有人，茶几上的茶具摆放整齐。
人有的时候真得胆子大一些，老天爷都在帮我。李耗子给自己壮胆，开门走进去。
实话说，李耗子此时此刻完全处于心理失常的状态，脑子里好像有两个人，一个凶狠，一个老实，老实的人总想让他停下来想一想眼下的行为，凶狠的人却不断催促他别瞻前顾后，两人打架，凶狠的人把老实人的嘴捂住了。
凶狠人趁机发出指令，李耗子迅速拿起垫子，站上沙发，在画框的下沿寻找起想象中的开关。
是一个类似汽车机器盖子的挂钩，他轻轻向右一掰，画框便在两侧液压支棍的作用下自发向上张开。
他的嘴也不由得跟着张开，身体一动不动，眼睛似乎已经隔着画框看到了墙龛里那一堆隐藏的财宝。有那么一瞬，凶狠人彻底占据上风，在他脸上催生出一个贪婪疯狂的笑容。
然而一切转瞬即逝，待画框路过李耗子的视线，他看到画框后面只是一面白墙，没有暗格更没有财宝。他焦急地伸手摸，用掌拍，墙壁就是墙壁，很真实的墙壁。
反差太大，吸去李耗子的全部注意力，等李耗子意识到走廊里正有个人朝这边走来时，脚步声已经很大了。凶狠人继续操控他，把画框拉回原位扣上，然后扫视一圈，钻进书架下面的柜子里。
万幸，柜子里没有东西，刚好容纳他蜷进去，目光可以穿过门缝看到沙发。
几乎是在他刚刚稳定住呼吸的同时，会客室的灯被点亮，小张侧身立在墙边，局长走进屋子。
局长似乎察觉到什么异常，皱眉朝四周看，而后问道：“这门怎么开着呢？你下班儿没锁门吗？”
小张支支吾吾地解释下午钥匙扣坏了，钥匙不知道掉在哪了，因为怕会客室随时会使用，所以就没锁。局长告诉他赶紧找，然后看了看时间，坐在沙发上点起一支烟。
小张开始烧水，烧完水请示一下便退了出去。局长抽完一支烟，另外一个人提着一个方形的兜子笑脸盈盈地走了进来。
方兜子熟，人也熟，那股十分难以拿捏的笑容更熟——竟然是被老猫录到的那个亚麻衫。李耗子太阳穴狂跳，心说自己不是一不小心穿越到视频里来了吧？
局长和亚麻衫也如视频中一样落座，局长很和蔼，给亚麻衫倒茶，亚麻衫先是把那个兜子放在地上，边喝茶边说话。
上次隔着视频，李耗子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内容，这次身临其境李耗子听得清清楚楚。原来这个亚麻衫是个承包商，一直在恳求局长把今年的古迹修复工程承包给他。局长不时答话，但都没有表态要不要包给亚麻衫，只说文物古迹修复工作对文化传承非常重要，对工人的专业素质要求非常高，上次把工程包给亚麻衫，验收的时候有一些细节并未达标。
亚麻衫一脸虚心的表情，说自己这次有十足的把握召集全国最专业的施工队，保证不留下一点瑕疵。说着，他提起方形兜子，从里面取出那件大肚细口的瓷瓶，拍着瓶肚子道：“老哥，这东西现在水涨船高，三年前值十万块钱，现在可值三十万。咱们还是那家儿？”
局长接过瓷瓶，观赏半晌，道：“这就是文化的魅力，你说就这种瓶子现代不是造不出来，但就因为它年代久远，所以就值钱。”
亚麻衫连连点头，笑嘻嘻地问：“那么说……这个工程今年还是我的喽……”
局长微笑，“难得你对文物古迹有一片热心，再说秋季就要开始施工了，我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你就凑合干吧！哎呀……现在各个城市越来越重视文化底蕴，咱们江南镇弃之不管实在可惜了，那可是个更大的工程啊……”
亚麻衫当即起身，朝局长拱手，“不管多大的工程，只要局长信得过我，我保证完成任务。”
局长摆手，“不急不急，今年造势，明年申请，最早也得后年动工。你心里有数儿就行。”
两人心照不宣地“呵呵”笑了一阵，亚麻衫再次抱拳，客客气气地提着方兜子告辞。杜局长带上门，点燃一支烟，坐回沙发上，把瓶子拿在手中把玩。
李耗子来了精神，瞪大眼睛观察。他推测这个瓶子和视频中的瓶子应该是一对，等一会儿局长看够了一定会把它们放在一起。要么是画框后面还有玄机，要么是他们发现什么猫腻把画框后面的东西转移了，总之，今晚不会白来。
说来奇怪，视频中杜局长看见这个瓶子的时候稀罕得不行，又是远观又是近瞧，好像得了一个大宝贝，眼下同样是把玩，动作却不再那么小心，眼中满是玩味之意，好像隔着瓶子看着其他的什么东西。
李耗子正狐疑着，门被敲响，小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领导，跟老金约的那个饭局时间快到了，您是不是应该动身了？”
局长答了一声“稍等一会儿”，起身左右看看，抱着瓶子朝李耗子走来。
李耗子心脏骤停，几乎昏倒，不过好在，局长只是把大肚瓶子放在上面的书架上，便回去拉开了门。
局长重新问小张刚才说跟谁约的饭，小张提醒说：“您忘了？中午打电话的那个老人家，说是——”
局长拍拍脑门，“奥，老金，把这茬儿忘了，我还约了别人。这样吧，老金的饭局你替我去，你就说我临时开个会，让他放心，我很理解他的心情，让他退休后也要时常跟我走动。”
说完，局长先走了，小张把屋子里的茶具收拾干净，回望一眼，关灯关门退了出去。
脚步声消失在走廊远端，李耗子张开嘴，像落水狗一样喘息。喘了半晌，终于恢复一些精力，爬出柜门，转身去看书架。
书架上没有暗格什么的，瓶子就随意地摆放在书前，这忽然让李耗子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会客室是一个公共场所，局长的秘密藏宝处怎么会在这儿呢？他看了看画框，又想起视频中局长曾从老猫藏身的方向消失很久，最后离开时也是从那里离开的，可眼下这书柜旁边并没有门什么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