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凌云这才转移注意力,看货去了。
镂空花窗是仿古货,工艺也很粗糙,徐凌云瞧了眼就去看别的东西了。
她被一个摊主卖的的纸艺花草给吸引了,她摆在路灯下的花草栩栩如生,人却戴黑遮阳帽和白口罩,蹲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下。
大金在看老相机,徐凌云走过去看纸艺花草,她拿起一个玻璃罩,指着里面的天蓝色花朵问摊主:“这是什么花呢?”
摊主说:“绿绒蒿。”声音细如蚊呐,听上去是个年轻的女孩子。若不是徐凌云看过这个花名,她根本听不出来这三个字。
她是在哪听过这个花名的呢?哦,是傅山越在七夕节给人写的情书卡片里。
说好了不想那个令人烦心的人,刚忘了又被老天给提醒了。
原来这就是绿绒蒿,浑身是刺,花瓣像新海诚动画电影里的天空一样,蓝得像是要烧起来。
“你跟四姑娘山初开的绿绒蒿一样美丽。”徐凌云念出这句话,问摊主,“你去过四姑娘山吗?”
摊主摇摇头,徐凌云又问:“花是蓝色的为什么叫它绿绒蒿呢?”
摊主又摇摇头,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膝,看起来像个刚出炉的社恐,浑身冒着“生人勿近”的抗拒气息。
徐凌云不为难她了,问:“这一棵绿绒蒿多少钱呢?”
“三百。”
玻璃罩只有两只巴掌大小,花只有五朵,要价这么高,徐凌云问:“能少吗?”
女孩摇摇头。
在夜市卖货却不接受砍价?注定没生意。
徐凌云扭头就打算走,走了两步又走回来,付了三百元,把花带走了。
“等一下!”女孩叫住徐凌云,从身后的小推车上的大袋子里翻出一个礼物盒子,递给徐凌云说,“玻璃易碎,装进去。”
徐凌云接过礼物盒,她觉得这个女孩她在哪里见过,在哪呢?她一眼瞅到她的拖车上的粉红蝴蝶结,就明白了:哦,是那天那个跟她抢破烂的小女孩的姐姐。
徐凌云说:“嗨,你还记得我吗?那天你妹妹在南北巷十字路口捡破烂,我帮了她来着。”
这女孩跟徐凌云说了几句话,仿佛就是社交极限了,连连摇头,退回去继续蹲着。
徐凌云不死心,又选了丛朵小花,问她:“这朵花叫什么?”
“点地梅。”
“多少钱?”
“一百。”
徐凌云心喊肉疼,还是对女孩说:“我没现金了,可以微信支付吗?”
女孩同意了,捡起地摊上的二维码递给徐凌云。
徐凌云付款后,又问:“你的花很漂亮,我以后想买更多,可以加你微信吗?”
女孩掏出手机,加了徐凌云的微信,小声说了句:“谢谢。”
徐凌云笑了,想拍拍她的肩膀,记起傅山越说她身上有烧伤,不知道好了没,她挥挥手说:“再见。”
大金还在卖旧相机的灰太狼大叔那边砍价,砍得热火朝天,见徐凌云过来了,问她:“这么快买好了?”
徐凌云“嗯”。
大金也快刀斩乱麻,买了部勉强还能用的相机,看到她手中的两个盒子,问她:“这不是旧物啊,多少钱买的?”
徐凌云说:“四块。”
“这么贵,你砍价了吗?”
“没砍。”
“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难道我以前很小气吗?”
“诶,当然不是。”大金笑着摆手,跟李诞似的,他说,“你是夜市的常胜将军,来夜市买东西不砍价那不跟散财童子一样嘛。”
确实,夜市摊主们定价都很随意,有的定价两百,其实两元也能买走。有的通通便宜卖,卖完就走。
“怎么地,我今天就当了回散财童子。”徐凌云举起绿绒蒿,在路灯下细细观赏,确实很精美,栩栩如生,这四百块花得值。
大金用胳膊撞撞徐凌云的肩膀,问她:“真的,这不是你的风格,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么下血本?”
要是以前,徐凌云会用肩膀顶回去,但是今天她不想这么做,揉揉肩膀说:“大金你多吃点吧,骨头硌得呀。”
大金只笑笑。
她解释说:“那个女孩我以前见过,她妹妹捡破烂赚钱,她身上有烧伤,好久都没愈合,不知道她的家长去哪了。”
大金看着徐凌云,眼睛里有光华流动,他说:“我送你一句话好不好?”
“什么话?”
“因为捡过破烂,所以也买别人的破烂。”
“你好俗气啊。”徐凌云要笑死了,“你难道不该说‘因为淋过雨,所以甘愿为他人撑伞’吗?”
“你这个太老套了。”
“你说的太不文雅了。”
“那我换个文雅的。”大金托着下巴沉思,思考几秒后眼睛一亮,“那我送你‘穷则兼济天下’好不好?”
“哈哈哈哈……你真能吹捧……”
跟大金拜拜后,徐凌云骑在三轮车上,不知不觉就又想到傅山越了。
她反思自己,发现自己确实不对,明明从小到大都抱怨没人管自己,真的有人管之后又把人家推开,这是不是病?
她开车之前给傅山越发消息:“老师你喜欢绿绒蒿吗?”她想把绿绒蒿送给他,自己留下点地梅。
等她开回家十一点半了,发现傅山越还没回复。
难道睡了?不会呀,他自称码字工,虽然灵感时断时续,但最喜欢熬夜,平时这个时候根本没睡。
徐凌云又打语音电话过去,没人接。
再打电话,又没人接。
每次都是这样。
徐凌云安慰自己,他是个成年人了,能有什么问题?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之后又忍不住看消息,还是没回。
终于,徐凌云又打开了定位软件,发现傅山越在“邂逅清吧”。
她给自己找借口:“我只是担心他而已。”
徐凌云开电动单车来到邂逅清吧,进去点了杯柠檬水,三十元,齁贵,她心疼不已。
舞台上,歌手孤独地弹着吉他,在唱五条人的歌:“阿珍,爱上了阿强,在一个,有星星,的夜晚……”歌手尽力模仿仁科那股塑料味,整个清吧就他那光线最亮。
清吧人挺多的,徐凌云端着柠檬水到处晃悠,寻找傅山越。
终于,她在一个角落里的圆桌旁看见一个酷似傅山越的背影。
第31章 破碎时刻
徐凌云走近一看,这人三七分发型,金丝边眼镜,v领黑色毛衣,羽毛水晶别针,西装外套搭在靠背上,对着一桌的男男女女谈笑风生。
果然是傅山越,徐凌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的嗓音不大,温润又磁性,他看上去健谈又风趣。
哼。
徐凌云远远地找了个桌子坐下,桌子上坐了个醉醺醺的大叔,他问徐凌云:“美女,等人吗?”
徐凌云一眼瞪过去:“别吵我。”
大叔识趣地走了。
徐凌云一直观察傅山越,只见他说了句什么,满桌的人都笑了,又是拍掌又是吹口哨,还有个穿一字肩黑丝绒长裙的女的要跟他碰杯,傅山越端着红色液体跟她碰了一个,然后一饮而尽。
满桌的人又在起哄。
徐凌云嘀咕道:“在我家连可乐都不喝,跑这来喝酒。”
她看得出,傅山越是那桌的主角,凭着他的外形和谈吐。
有个寸头男向傅山越伸出手,傅山越就很自然地把左手搭上去了,那个男的对着傅山越的左手又摸又看,气得徐凌云七窍生烟。
其实人家只是在看手相而已,这是人家的的社交手段,下一步,那位手相大师该给左右坐着的女士们看相了。
就在手相大师打着手机灯,对着女士们纤细白软的手指认真研究时,徐凌云看到傅山越不对劲了。
他的头猛地往椅背上拗过去,手肘回握,四肢筋挛,倒在地上。
一桌的红男绿女吓得惊叫连连,徐凌云三两步跑过去,问道:“他怎么了?你们给他吃什么了!”
寸头手相大师说:“什么都没吃!只喝了点无酒精饮料啊!”
周围人七嘴八舌,有人说:“看起来像是癫痫发作。”
“癫痫……”霎时间,徐凌云什么都明白了。
有人说:“让他躺一会儿,别拉他的胳膊腿!”
还有人说:“快掰开他牙齿塞根筷子,别让他咬断舌头了!”
徐凌云掰开傅山越的嘴巴,有人真的递了根筷子,她说:“铁筷子?把牙磕断了怎么办?”
她把自己的手掌放进傅山越山越嘴巴里。
“嘶——”
冬天了,她总是在户外奔波,手掌本来就有冻伤,皲裂出一道小口子。
再被傅山越这么一咬,一时间,鲜血淋漓,徐凌云的手掌一分痒九十九分痛,她觉得自己的骨头快断了。
在场的人全部安静,也跟着倒吸凉气,“嘶”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