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羊瘪了瘪嘴,没有生气:“我看过医生,医生说我天生声带短,共鸣腔小,所以声音是这样的。”
徐凌云说:“那你岂不是经常被人误解?”
羊羊说:“对啊。一开始我总是跟人解释,后来就不解释了,我天生就是这个样子,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的眼光而改变。”
而徐凌云为了徐彪的一句话,改了那么多。
如果当初徐彪没有对徐凌云说“如果你是男孩子就好了”这种话,她今天会是什么样子呢?
“我最爱我的声音了,只是为了工作要忍一忍,我最爱我的那些漂亮衣服了,只是为了上班也要忍。”羊羊哭丧着脸,“什么时候我可以不用上班呢?”
徐凌云敲了敲她的头说:“跟我来收破烂吧,这样就不用上班了。”
“可是跟你收破烂一样也穿不上我的漂亮衣服呀。”
那倒是。
羊羊提着她的包去病房厕所换衣裳,穿银行制服时还是一个病怏怏的正经人的样子,出来之后,大红皮夹克黑蓬裙,披头散发黑眼影,大圈耳环亮闪闪,要多哥特有多哥特,成了个闪闪发光的神经病。
“漂亮!精神!”徐凌云朝她竖起大拇指。
羊羊得意地转了个圈,最后双手抱着后脑勺,微微抬头,摆着pose夹着嗓子说:“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还没等得意够呢,她电话响了,羊羊捞过手机,站得笔直,声音又切换成AI播音腔:“行长好,什么?一个VIP客户投诉我?我今天没有忽视他啊,我当时在回答另一个客户的问题……”
羊羊看了眼徐凌云,指了指门,然后就去走廊过道里接电话了。
等她回来时,整个人都耷拉了,一点都不精神了,她说:“被投诉了,这个月的奖金要被扣了。唉。”
“什么玻璃心破玩意儿投诉我们羊羊?别生气,等我出院我请你吃饭。”徐凌云安慰羊羊。
羊羊说:“一个拆迁暴富的的VIP客户,觉得全世界人都不尊敬他。哎我没事儿,我今天是来看你的,你感觉怎么样?”
她说没事就没事,从开心到丧气再到振作,整个过程就像棵薄荷草,早上被露水滋润得绿油油的,中午被烈日暴晒蔫了,等傍晚太阳下山受了点露水,又长精神了。
这自愈能力不是一般的快。
徐凌云再次看呆,笑眯眯地拉着羊羊说:“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徐凌云的失温症不严重,她第二天上午就出院了。
她双脚都包着纱布,行走不便,坐在租来的轮椅上,被张荷花推着走到医院门外。
昨天的不愉快早就被她抛之脑后,她闻到了医院大门对面飘来的卤猪脚的香味,她说:“妈,我想吃卤猪脚,你给我煮好不?”
张荷花扯着大嗓门道:“你吃猪脚有什么用?补脑要吃猪脑壳。”
“张太后,你缝纫机踩得那么好,怎么没给自己补补嘴?”
徐凌云久久等不到张荷花的反击,反而闻到一阵花香,回头一看,推她的人变成了傅山越。
傅山越走到徐凌云面前,他穿着白色羽绒服,戴着黑色毛线帽,脸颊和鼻尖都冻得白里透红,头顶是湛湛蓝天。
他把一束百合洋桔梗花递给徐凌云:“祝你健康、平安、快乐。”
徐凌云觉得,今天的阳光暖得耀眼。
张荷花瞅了瞅两人,眼珠转了转说,“我去看看那边的猪脚,怎么那么香?”然后就踩着粗跟鞋走远了。
徐凌云捧着花束,脸上也乐开了花,这还是她这辈子收到的第一束异性送的花。
七夕节有人匿名送的那一束不算。
她那个坑爹的前男友,不管是节日还是生日,每次只发红包或者送零食,没有一点浪漫细胞。
不过这也不怪他,毕竟徐凌云自己就对他说过:“送花多浪费啊,不如折成红包送给我。”
徐凌云抱着花深深地嗅了嗅,笑靥如花:“谢谢老师,我很喜欢。”
傅山越又站在徐凌云轮椅后面,见徐凌云没戴帽子,把自己的帽子取下给她戴上。
帽子还有傅山越的体温,她的脑袋和耳朵瞬间就暖和了。
徐凌云忍不住用手摸摸帽子,不小心碰到了傅山越的手,他的手很快抽走。
她想,傅山越这个人真奇怪,对她那么好,又这么躲着她。
“他真的很在乎我吗?”
徐凌云至今也想象不出干干净净的傅山越是如何在淤泥里找她的踪迹的。
她忍不住问他:“如果你们昨天没有在鹭起岛找到我,你会怎么做呢?”
刚刚无意的触碰在傅山越掌侧激起一阵电流,那里还有一排还没完全愈合的小疤痕,被阳光照得发痒。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徐凌云的问题。
前天晚上,他在芦苇地里,反复推演徐凌云的行为模式以及可能的踪迹,总忍不住做最坏的打算。
还好,徐凌云足够强大,按照最有可能的方式去了鹭起岛。
不然他该怎么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昨晚一整晚,他频频被噩梦惊醒。
思考不多时,傅山越说:“那我可能会一直在芦苇地里守着,毕竟你的重要财产都在这里,你不可能舍得弃它们而去。”
“切,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守财奴吗?”
“差不多。”
“哼。”她表面佯装生气,心里却被“我会一直在芦苇地里守着”这句话给暖到了。
卤味店里,徐凌云坐在轮椅上啃着猪脚,对食客们朝傅山越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问傅山越:“老师,你不吃吗?”
傅山越笑着说:“我不吃。”
“哦。”徐凌云又在傅山越的饮食禁忌里加上一笔:不吃卤猪脚。
实际上,傅山越刚吃过早餐,不吃猪脚仅仅是因为不饿,而不是什么癫痫的饮食禁忌。
徐凌云这边又在心里可怜了傅山越一把,连卤猪脚都不能吃,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她该怎么对他呢?他们这不上不下的关系算什么呢?
徐凌云往纸巾盒那里瞟了一眼,傅山越就知道她的需求,给她拿纸巾。
徐凌云也去拿纸巾,两个人的手就又碰到了一起,她先抽开手,接过纸巾说:“谢谢。”
她的目光也有意避开他。
傅山越觉得徐凌云的气质变了。
最开始他因煤气中毒住院时,她在他面前嗦鱼粉,大大方方、旁若无人的样子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向来很喜欢跟这样的人相处,与其说她单纯,不如说她像一颗水晶球,自我意识不多不少刚刚好,通透圆融,允许所有光芒从身上通过。
他待在她身边很舒服。
而如今,这颗水晶球,在他面前黯淡了。
是他的错。
他总是这样,擅长弄坏一段关系。既然不能给她任何承诺,又为何总是忍不住要靠近她呢?
就在傅山越陷入自我怀疑时,徐凌云又打了个长长的嗝,她看着傅山越,咧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
……
傅山越摇摇头,暗笑自己多心。
徐凌云回家后,大壮没有来看徐凌云,原因是徐彪病情突然加重了。
据大壮说,妈妈跟他打视频,让他端着手机给爸爸看,她要跟爸爸说几句,说着说着他爸爸就犯病了。
本来在大壮的照顾下,徐彪还能说出几句整话,跟张荷花接了个视频,又只能“啊啊呜呜”了。
张荷花跟徐凌云解释:“我可没说什么,不过是让他不要担心你而已。他自己急得说不出话了,想不到你的死鬼爸爸还蛮有良心!”
徐凌云一个字也不信,在冷冷地评了句:“叫我对别人宽宏大量,自己却不这么做,双标党。”
灰衣男没过几天就被警察抓住了,他没钱赔给徐凌云,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坐牢,因是初犯,受害人受伤较轻,且他家有老人要照顾,缓期执行。
徐凌云在电话这头问与张荷花相熟的那个警察:“你们是不是只对男人这么宽容大度?”
吓得张荷花赶紧把她手机抢了,说了几句糊弄过去了,回头骂徐凌云:“这是法院判的,关警察什么事?”
那个人差点杀了她,竟然不用承担什么后果?这个世界,呵呵。
徐凌云之前联系的装修包工头打电话过来,问她怎么还没付首款。
徐凌云说,她有个亲戚说装修合同有问题,首款比例太高了,她还说了她“亲戚”的名字,正是不久前与包工头打官司的债主的名字,徐凌云在羊羊给她展示的法院执行书里看到的。
包工头就支支吾吾地挂了电话,后来电话也打不通了。
工作上,她这几天只更新了一个给粉丝寄来的旧物开箱的视频,和阳木还有大金一起录的,没有去收破烂。
徐凌云这几天不能走路,就让阳木拍仓库里的旧物存货发广告,让他按照订单每天发发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