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在逃跑时被妖兽伤了腿，我将他藏在了一处树洞中，用咒法封住洞口，嘱咐他呆在此处等我回来，然后独自离开引走了妖兽。
接下来的事，不用他说，我也能猜到。
叔父找到了他，而我被妖兽重伤，在叔父寻到我之前，正好遇见了师父，被他救走，在重伤和封印的双重影响下，遗忘了从前的记忆，从此与他们失去了联系，成为了青羽门中的阿离。
“阿姐，你走后，我在树洞中等了你整整两天两夜，你说了会带我离开，又为什么食言，将我一个人抛下？”
他将脸放到我的手背上，连语气都带上了浓浓的委屈：“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吗？叔父想让我替代你，可又嫌弃我样样不如你，对我从来只有打骂和责罚，到死都不曾对我说过一句好话。”
“我原以为你死了，所以我才不得不背负起修罗族的血债，忍受着折磨，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可直到你我重逢，我在你手里死而复生过一回后才知道，原来我们竟是同命相连的，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不会轻易死去。”
他说着语气又凶狠了起来，甚至隐隐带上了一丝嫉恨：“叔父明明知道你还活着，可他到死也没有再去寻你回来，你猜这是为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也并没有期待我会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因为他偏心！我从前便觉得奇怪，叔父明知道你常常溜去他房间偷学密术，可他宁愿事后罚你，也从不将房里的秘籍藏起来，也不曾在门外布上结界阻拦你。你被关进水牢受罚时，我曾好几次看见叔父在牢门外守着。”
“他死前也只念着你的名字，我当时还以为是他害死了你心里有愧，如今想来，叔父就是偏心，你想要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他便遂了你的意，反而让我来背负原属于你的一切！”
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力道大地似乎要将我的骨头给碾碎：“可是阿姐，我们才是最亲的人，你怎么可以丢下我，让我一个人活得如此痛苦呢？”
我看向他，终于明白他当初为何非要在所有人的面前揭穿我的身份了，他不仅是想逼我离开仙门回到修罗族，也是想让我和他一样，尝一尝孤立无援，被所有人抛弃的痛苦。
见我看他，他瞬间收起了脸上原本阴鸷的表情，又换上了一副天真的笑脸，愉悦道：“阿姐，你终于肯看我了！”
我扭开头，干脆闭上了眼。
我体内的灵力一直没有恢复，血脉中的力量也因极重的内伤而无法调动，我在床上躺了十数日，才终于能下地行走。
我那精神不太正常的弟弟每日都会来看我，哪怕我瘫在床上无法动弹，他也依然在我房间内外都布起了结界，嘴上说着不愿意别人来打扰我养病，实际就是变相将我拘禁了起来。
好在我所住的房间并不小，也不至于让我时刻都有身处牢笼的感觉。
房间的东侧与另一处洞穴相连，待我身上的伤恢复得差不多，开始对周围的结界表现出不满时，他才讨好似的替我打开了通往另一处洞穴的门。
那里面满满当当全放着书架，连四面石壁都凹陷下去，内里整整齐齐地放置着书册。
我随手翻了下，才发现里面全是修罗族的各类术法秘籍。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一道人声骤然从身后冒出。
相处了这么多天，我已经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因此仍和平常一样，既不看他，也不搭理他。
他将脑袋凑到我面前，一副献宝讨赏的模样：“阿姐，我把叔父房间的书全给你搬了过来，还派人去寻了好多其他的，你以后就留在这里好不好，我会把你喜欢的东西都给你找来的。”
不得不说，看见他如今这副狗皮膏药，死缠烂打的模样，我才终于明白师父当初面对我的纠缠时，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容忍下来的。
师父，师父......
我每日都会想起他，痛的时候想起他，发呆的时候想起他，心脏每跳动一次，都会想起他。
我从前便睡得不好，如今更甚，在我那些短暂的梦里，全是他最后的声音，叫我好好活着。
可他死了，我要如何才能好好活着呢？
“阿姐，你怎么又发呆，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我被他的抱怨拉回了思绪，于是绕开他，继续翻阅起了书架上的秘籍来。
这里面记载了不少修罗族的功法密术，也许能帮我早日恢复。
不，恢复还不够，我要变得比原来更强。
既然是血债，我便要那些人都用血来偿还。
第一百章 杀戮
从前跟着师父修行时，我仗着自己有天赋，便时常偷懒。
藏书阁也不怎么主动去，一般进去都是因为犯了门规被师父罚去抄书，只是当他发现我属于屡教不改的类型后，便也懒得再罚我，我也乐得在他身边悠闲懒散地混起了日子。
我曾经以为，我的那些本事已经很够用了，足够我一辈子呆在他身边做个既不让他省心，也不让他过分操心的弟子。
可我没想到，后来会发生这些祸事，难怪镇上的老人总教育年轻人要居安思危，若我早点醒悟过来，也许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我身上的伤一天天好转，但痛苦却并未减轻，只要一闲下来，我仍旧觉得整个人都像被扔进了深不见底的水潭，那种无力的窒息感几乎要将我溺毙。
为了逃避这种痛苦，我整日躲在房中修习术法，不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空闲。
我那弟弟依旧每日都来，还会变着花样地带各种新奇的玩意儿给我，不过全都被我转手扔进了角落吃灰。
直到有一天，他将定渊送到了我面前。
梵音在上面施加的封印并不难解，我刚施法破除，定渊便脱离了我的手，绕着我发出了阵阵悲鸣。
这些日子，我已经学会了如何将情绪藏起来，不让他们外流，这才勉强让自己看似正常地生活着。
可剑灵轻易便能窥见我的心绪，我不哭，他便替我哭，我不悲伤，他便替我悲伤。
许久，像是发泄完了情绪一般，他终于还是乖乖地回到了我手中，依偎着我，剑身上的蓝光柔和地罩着我的手心，仿佛是在给我安慰。
我轻抚着定渊，转头看向一旁的人，开口问他：“青羽门如何了？”
定渊当日被扔下的地方应该离青羽门不远，他既然能寻到定渊，说明他必然是去了青羽门附近。
见我开口说话，他眼里先是闪过一丝喜悦，听完我的话，目光又黯淡了下来，语气不悦：“阿姐，你怎么尽关心些不相干的人呢？”
我不说话，只看着他，等他回答我的问题，他瞪着我，没好气道：“不知道，仙门人，是死是活与我何干，都死干净了才好呢。”
我定定地看向他，语带警告：“别动他们。”
我很清楚，我养伤的这段日子，他也并没有闲着，只是不清楚外面的局势究竟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见我神色认真，他冷哼了起来：“那群废物，也值得我动手？”说完他眼里露出一丝狡黠，蹲在我面前，冲我商量道：“只要你答应以后别再不理我，我保证不派人对他们下手，如何？”
他像是笃定了我不会拒绝一般，脸上已经挂起了阴谋得逞的狡诈笑意。
我将定渊收好，转头又看起了手中的书册，等他等得不耐烦起身要离开时，才冲他道：“一言为定。”
因我学东西十分快，又从未像如今这般专心致志过，不过两月，便将这洞穴里的书看了个七八成。
一开始，我只是专注地看些如何利用体内的修罗之力提升功法的书册，直到某日，我无意中翻出了一本通篇画满了奇怪符文的破旧古籍。
那上面的文字和符号我应当是从未见过，但不知为何，它们一闯进我眼里，我脑中便自动解读出了对应的含义，当我看到其中几篇记载的甚至还是诸如裂魂、结魂、化体、复生之类的禁术时，心中突然燃起了一丝希望，激动地连手都有些抖。
从那日起，我便更加疯魔地钻研起了这些复杂精深的修罗密术，企图从中找到让我师父重生的法子。
“血祭还魂阵？阿姐，你还在琢磨这些没用的密术吗？”捡起被我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的废纸，他展开看了起来。
“真阴毒啊，竟然要用自身及六十亲族的精血为祭，可惜了，如今修罗王族只剩你我二人，你怕是凑不够献祭的人头。”他的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
上次答应过不会不理他，我便也不好再将他当作空气，只随口回道：“就算能凑够，这法子我也用不了。”
他拿着那张废纸仔细研究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我见他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便知道他接下来说的话我可能不会爱听：“也是，这阵法只能重塑肉身，助人还魂，可救不了形神俱灭的，我看你还是早点放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