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他握紧卷轴,再开口时已经又变回了平日那个沉着冷静,运筹帷幄的三殿下:“你来找我,想必不是单纯地要帮我吧。”
见黑影没有否认,他举起卷轴继续道:“既然你也有所求,那只提供一个来历不明的办法便要我与你合作,这个买卖可不划算。”
黑影笑了起来,他的笑声阴沉,像是淬着地狱的业火:“有趣,你可是第一个会与我讨价还价的凡人。”
他一挥手,肩上的蝴蝶便朝梁翀飞去,落在了他的指尖上。蝴蝶血红的翅膀像是长出了无数小刺,扎进他的皮肤里,贪婪地吸食了起来。
梁翀皱了皱眉,抬手想甩开蝴蝶,但这只蝴蝶却像是长在了他的身体上,无论怎么做也赶不走。
梁翀举起手,看着这只正在吸血的蝴蝶,像是明白了什么,挑了挑眉,又看向黑影:“这便是你给出的价码?”
“我会告诉你驯养它的办法”,黑影的声音带上一丝蛊惑,“它们会成为你最隐蔽、最锋利的武器。”
指尖的蝴蝶在黑影的召唤下停止了吸食的动作,梁翀顺手将其收入掌心:“你想要什么?”
黑影伸出手掌,掌心上悬着一把拇指长的银色刀刃:“很简单,让这些小东西在替你办事之时,带上这个就行了。”
“这是什么?”梁翀疑惑道。
一直旁观着的我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因为我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了黑影手中的东西—磔刑地狱的屠魂刃!
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既有噬血蝶又有屠魂刃,要不是他在用这两样东西教梁翀如何杀人,我都要怀疑他是阎王老爷亲自下凡了。
我凑上前去想试试看能不能看清此人的模样,但无奈,我此刻所在之处只是用梁翀的记忆重铸的幻境,既然他当时都没有看清黑影的模样,那我即便是把脑袋怼到他脸上,也是百分百看不出什么的。
黑影没有正面回答梁翀的问题:“你无需知道,我所要的东西在那些被杀之人身上,你我所求相同,于你而言,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梁翀仍有疑虑:“你既有办法,为什么不自己做,却偏要来找我?”
黑影看着窗外,月亮已然西沉,朝阳正从东方缓缓升起,他缓缓道:“因为此阵,只能由你开启。”
他的声音愈发渺远了起来,随着话音落下,黑影突然散开,又旋转着缩回了深渊之中,他刚刚站立的位置只留下了满地血红的蝴蝶。
梁翀手里的卷轴似乎闪烁了一下,他打开,里面的内容已经变成了噬血蝶的驯养方法。
日光渐明,照亮了书房。
梁翀抬头,他的对面哪里还有什么深渊,只剩下一堵白墙。
第十四章 血祭还魂阵
此后发生的事情我大致也能猜到。
黑影留下的卷轴应当就是他和梁翀联系的媒介,梁翀在黑影的指导下学会了驯养和操控噬血蝶的方法,并借此杀害了不少梁氏族人。
不过,我没能想通的是,黑影让梁翀用屠魂刃究竟是要做什么?难道他也和梁国皇室有仇?
还有,这用一族六十人的精血来复活死人的法子,我怎么总觉得像是在哪儿听过似的。想到这儿,我更加疑惑了,我又没学过妖法邪术,怎么会对这种逆天而为的术法感到熟悉呢?
莫不是又是听哪个黄泉小鬼说的?刚试着回想了一下,脑袋就又疼了起来,出于自保的本能,我立马收起了探究自己记忆的好奇心。
而于此同时,周围的场景又发生了改变。
这次是在一处寝殿中,与之前见过的寝殿不同,此处庄严华贵,一看便是掌权者的住处。
东侧的幕帘内传出人声,我走过去,就见梁翀正跪在地上,低着头瑟瑟发抖。谢惊羽背对着他站在三米外的地方,像是在望风,又像是在守卫。
我仔细打量了几眼,发现梁翀如今正是我在东宫殿初见他时的模样,难道这个记忆竟是不久前的吗?
此时梁翀的面前,站着一位穿着明黄龙袍,身姿挺拔的中年男子。
他眉眼凌厉,不怒自威,冷着脸的样子竟和梁翀有三分神似。
这就是梁王吧,原来梁翀长得和他还是有些相似的,难怪这么多年,他也没怀疑梁翀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梁王看着跪在地上发抖的梁翀,脸色愈发阴沉,他抬腿就往梁翀肩上踹了一脚。梁翀向旁边歪倒过去,抖得愈发厉害了。
梁王嫌弃地皱着眉移开了目光,他看向谢惊羽,厉声唤道:“谢惊羽!”
“臣在!”谢惊羽上前行礼道。
“你去查查,是哪些人在宫里嚼舌根,叫这逆子也学了去的。”
“臣领命!”
“还有”,梁王看着谢惊羽,眼神凌厉,“之前让你追查的事,到如今也没个结果吗?”
谢惊羽一凛,急忙跪下:“是臣无能,至今也没能追查到凶手!”
梁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死了这么多宗亲,刑部和御林军都告诉孤说查不到,怎么,难道连你们也觉得是南朝的冤魂厉鬼来索命了,所以才如此懈怠吗?”
谢惊羽立马伏在了地上:“陛下,臣不敢!”
“不敢?”梁王又回头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梁翀,冷哼道,“我看你们敢的很!”
谢惊羽看了眼梁翀,抬起头向梁王道:“陛下,虽然凶手尚未查明,但今日东宫的异像众人皆见,臣还是怀疑此事是有人在背地里行妖邪之术。所以臣斗胆请陛下恩准臣前往青陵山,请国师门人出山相助。”
梁王听谢惊羽提到国师,神色似乎恍惚了一瞬,但随即怒意更盛。他几乎想都没想便拒绝了谢惊羽:“孤此前跟你说过,不得再提此事。谢惊羽,你是把孤的命令当耳旁风吗?”
谢惊羽不愧是能在帝王身边常伴的将领,主打的就是一个头铁,只见他重重地往地上一磕,言辞恳切道:“陛下,臣追随您多年,又怎会不知您有多重视对国师的承诺。但如今皇室遭难,龙脉凋零,若不尽快揪出凶手,臣怕最终会危及陛下的安全和梁国百姓的安危啊!只要陛下应允臣,待此事了结,臣定当自裁以向国师谢罪!”
梁王被他说动,神色不再像刚才一样坚决,他皱眉沉思,似乎是在权衡,又似乎是在犹豫。
许久,梁王才终于做出了决断。他叹了口气,妥协道:“罢了,起来吧,孤应允你便是。”而后又补充道,“若他门下弟子不肯相助,你也无需强求。”
谢惊羽深伏于地上,叩首道:“臣,多谢陛下!”
梁王说完话,没有再看谢惊羽,而是转身望向了挂在墙上的长剑。
这把剑并无剑鞘,也无剑穗和花纹,剑柄玄黑,只在剑格处嵌有一枚玉玦。打眼看去十分朴实,一点也不像是君王所用之物。
然而此剑被擦拭得一尘不染,且被小心放置于寝殿中最显眼的位置,一看就是此间主人最心爱的物件。
梁王静静地凝视着宝剑,表情虽然仍旧冷漠,但眼神却多了几分温度,他低喃着:“桑青,连对你的最后一个承诺都没守住,你可会怪我?”
自然,无人会回应他,他的声音只消散在了唇边,白白地被我听了去。
谢惊羽得了梁王的应允,便起身想离开。临走前看见跪在梁王身后蔫巴巴的梁翀,忍着嫌弃,上前想带他一同离开。
然而还没等谢惊羽走近梁翀,就又发生了变故。
寝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这声音由远及近,愈发地嘈杂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争先恐后地拥挤而来。
我疾走几步到了门口,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见成百上千只噬血蝶正密密麻麻地聚成一团,像个表面凹凸不平的大血块,直直地就朝我的面门砸来。
由于距离太近,我已经来不及躲闪,只能迎头撞上,所幸此处于我而言只是幻境,这“大血块”径直穿过我的身体,飞快地往里屋去了。
我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余光瞧见门外横七竖八地倒着几个侍卫和宫人。地上还有几只噬血蝶的残骸。
看来梁翀这回是要搞波大的啊!
我赶紧又跑了回去,此时噬血蝶已不再聚成一团,而是分散开来,密密麻麻地飞了满屋。一波接一波地朝屋内三人飞扑而去。
梁王的周身发出微弱的金光,金光像是一层坚硬的铠甲,将扑来的噬血蝶全都挡在了外面。
谢惊羽持剑站在梁王身边,一边躲闪一边砍杀着身边的蝴蝶,然而他的手上和脖颈上还是黏上了几只,他皱了皱眉,一边不停地挥舞长剑,一边向梁王道:“陛下,得尽快离开此处!”
梁王点头,走到墙边取下长剑,正想同谢惊羽一道离开,衣袍一角却突然被人攥住。
梁王回身,仿佛这才想起梁翀还在这间屋里似的。此时的梁翀全身都被噬血蝶铺满,只半张脸露在外面,眼神绝望而哀求地看着梁王:“父皇,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