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只迟疑了一瞬,便从梁翀的手中扯回衣袍,握着剑在谢惊羽的催促下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梁翀看着梁王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冰冷,他慢慢地从地上坐了起来,靠在床榻边,抬手结起了印。
他身上的噬血蝶在他的操控下往梁王和谢惊羽的方向飞去,门外也陆续飞来了更多的蝴蝶,这些蝴蝶密密麻麻地聚在一起,将梁王和谢惊羽团团围住。
谢惊羽身上的蝴蝶越来越多,他挥剑的手也愈发无力了起来。梁王周身的金光也在一波又一波噬血蝶的冲击下逐渐暗淡了下来。
梁王见状,拿起了手中的长剑,也开始斩杀挡路的蝴蝶。
这二人一左一右,剑法凌厉又配合默契,即便在谢惊羽已经近乎失血力竭的状态下,仍是慢慢给他们杀出了一条道来。
看着噬血蝶围攻下奋力厮杀的二人,我突然想起英招说的那句:慕仇不是不想杀梁王,而是做不到。
如今亲眼所见,才知道此人不仅有御林军和护龙印的保护,自身武力也十分不凡,的确很难杀啊......
不过,我看向梁王身后,想起了曾经听过的一句话。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短刀从背后没入,梁王低头看了眼左胸处挂着血丝的刀尖,口里呕出血来,他缓缓转头,待见到背后站着的人时,眼里瞬间涌出质疑、震惊与愤怒来。
然而这一刀又狠又准,足矣致命,梁王还未来得及反抗,身子便向一旁倒去。
谢惊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愣了一瞬,看着梁王轰然倒下的身影,他神色惊恐地伸出手想去拉住梁王,然而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被蜂拥而至的噬血蝶给淹没,倒在梁王旁边挣扎了起来。
慢慢地,谢惊羽那边没了动静,等噬血蝶散开后,地上只留下了一具干瘪的尸体。
梁翀蹲下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梁王,神色冰冷,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微笑:“梁赫,你占着这天下许久了,也是时候退位让贤了吧。”
梁王怒视着他,用尽力气朝梁翀啐了一口血沫,骂道:“逆子!”
梁翀抬手抹了一下脸,非但没有擦干净血沫,反而在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阴狠可怖。
“子?”他挑了挑眉,突然笑了起来:“梁赫,你可真是蠢透了!”
他伸出手捏住梁王的下巴,用的力道之大,我几乎都可以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你看清楚了,我不是你的儿子,我的亲生父亲是南朝献王,我是你最恨的南朝皇族之子。”
他看着梁王蓦地瞪大的双眼,笑容愈发残忍:“怎么样,这么多年替别人养儿子的感觉可好啊?你知道我有多高兴自己不是你的儿子吗?”
梁王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的眼睛似乎快要烧起火来,然而这把火只燃了一瞬,很快便化为余烬,随着他的生命一同消散了去。
梁翀看着梁王逐渐扩大的瞳孔,笑容渐渐僵在了脸上,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又消失了。他目光扫过梁王至死也紧握在手中的长剑,像是质问又像是喃喃自语:“父皇,你其实从未真心爱过这皇宫里的任何人吧。”
梁翀在满屋飞舞的血色蝶影中缓缓起身,他把手伸到领口处,取下了一直挂在脖颈上的吊坠。
吊坠是一个圆形的珠子,与我脖子上戴着的十分相似,但他的那颗珠子闪着红光,内里像是盛满了流动的鲜血。
梁翀把吊坠放在摊开的手掌上,离他最近的两只蝴蝶扇动着翅膀飞来,一左一右衔起了绳子的两端。
红色的珠子被牵引到了半空中,满屋的蝴蝶绕着吊坠盘旋,在屋子正中形成了一个血红色的风暴,风暴正中的红珠逐渐变大,已经能看到内里的确是有鲜血一样的液体在翻涌。
梁翀立在风暴之下,衣袍翻飞,他颊边散落的碎发被风吹起,脸上的血痕已经变成了暗红色。他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那颗血红的珠子,脸上逐渐浮现出有些癫狂的笑意来:“长乐,你终于能回来了。”
像是练习过无数次般,他熟练地做起了动作繁复的结印手势,嘴里念道:“天地游魂,无处可依,借吾精血,以慰亡灵,恒暝之水,桐木之林,塑尔肉身,召尔来归!”
语毕,阵法成。
珠子内盛装的血水倾倒而出,瞬间化为烟雾向四周弥漫开来,弥散的血雾连成一片,逐渐结成一个血色的符纹结界。
这是,修罗密术,血祭还魂阵!
第十五章 选择
不知为何,几乎是在梁翀起阵的那一刻,对这个阵法的认知便从我的脑海深处浮现,我抓不住源头,但却对此异常笃定,仿佛灵魂深处有某样东西在与之共振。
随着结界的成形,我眼前的幻境也开始化为碎片,我猜想,这应当是“黄粱梦”做到了尽头,梁翀就要顺利走出幻境了。
我立在原地,看见幻境的碎片慢慢在梁翀的身前凝聚成一个镜子一般的形状,他看着镜面,眼神由迷茫逐渐转为清醒,而后抬脚跨了进去。
我赶紧跟过去,走出镜子后,向四周打量了几眼,这才惊奇地发现,眼前的景象竟与幻境崩塌前的最后一个场景相差无几。
此刻我仍身处梁王的寝殿内,寝殿正中悬浮着刚才在幻境中见过的血珠,血珠的周围环绕着和结界上一样的符纹。
梁王和谢惊羽的尸体仍旧倒在地上,梁翀站在阵中,维持着结印的姿势,源源不断的鲜血从他的指尖冒出,往血珠中汇入,血珠之下,逐渐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形。
看样子由于梁翀没有被幻境所困,阵法已经顺利成型了。
与幻境中不同的是,慕仇此刻也在屋内。她的旁边,用黑气凝成的绳索正绑着梁王和谢惊羽的魂魄。屠魂刃在二人之间翻飞,他们的魂魄被一寸寸地割开,两人脸上露出狰狞痛苦的表情,然而口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亲眼见到此等地狱酷刑,我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生怕这屠魂刃不长眼睛,万一落到我身上来可就不太妙了。
慕仇本来专注地看着阵法中的梁翀,没有注意到我的出现,然而我退后一步的动作太大,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看见我出现,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想到我之前既砸过她还绑过她,此刻不由自主地生出了种自投罗网的感觉。
虽然我心里很想立刻拔腿就跑,但脸上仍旧做出了个讨好的微笑,甚至还如旧友重逢一般抬起手朝她打了个招呼:“哈哈,你也在这儿啊。”
慕仇:......
见她抬腿向我走来,我用余光瞄了一下四周,思考着顺利逃跑的可能性。
然而很快我便意识到,以我目前的能力,想要冲出这种高级阵法的结界,怕是着实有些困难。
于是我只好强装镇定地立在原地,笑容也愈发讨好了起来。
慕仇走近,看见我的表情,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你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为何笑得如此猥琐?”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死去活来了这么多回,还是第一次被女孩子骂猥琐,我的自尊有些受损。
慕仇见我垮下了笑脸,轻咳了一下才接着问道:“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哀叹了一声,拿出拘魂锁给她看:“我也不想进来的,这不是跟你锁在了一起,没来得及解开吗?”
慕仇脸上闪过讶异的神色,随后看着我,欲言又止:“我之前在外面就很想问你了,你们在地府当差是不需要考核的吗,像你这么笨的也能被招进去?”
这话,属实是有些冒犯了,然而我此刻深陷敌营,实在没什么底气反驳,便实话实说道:“我也不是正经有编制的鬼差,不过是我老板没钱招工,才硬把我抓来给他打黑工的。”
说到此处,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好的保命之法—苦肉计!
于是我拉着慕仇的袖子,拼命挤出点泪光,可怜巴巴地开口:“长乐公主!我就是个临时工,成天被老板奴役,只为了混口饭吃而已,你可千万别弄死我啊!我死了连抚恤金都不会有的!”
慕仇看着我,一脑袋黑线:“你不是早就死了吗,难道还能有再死一死的空间?”
我瞟了瞟她身后被屠魂刃片的七零八碎的两个鬼魂,结巴道:“可能...也还是有点?”
见她不为所动,我再接再厉道:“你有所不知,我老板是个抠门的穷鬼,我就算没死,那受伤了也肯定是没有医保的,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打工仔,放过我吧!”
“医保?打工仔?”慕仇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愈发疑惑,“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忘了她这个凡世还在封建社会,如今还没这些词儿呢。
完蛋,卖惨都卖不到点上,难不成真是天要亡我!
慕仇见我总是不自觉地往梁王的方向瞟,了然道:“我明白了,你是怕我也拿那东西来对付你吧。放心,你我又无深仇大恨,再说,你这么弱,用不上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