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不久,陈蓦家的司机便赶了过来,他扶着蒋大佑往门外走的时候,问赵只今、来雪这附近比较好的酒店是哪一家。
赵只今、来雪闻言都是面面相觑,想蒋大佑竟然已经要被陈蓦拒收了嘛。
出于礼节,她们提供了几个选项给司机,到第二天时,两人都记挂着这事,分别给蒋大佑打了电话,却都是无人接听。
“蒋大佑不会要被逐出家门了吧?”赵只今:“这算什么?豪门贵夫之幸福没有那么简单?”
在赵只今、来雪的记忆中,蒋大佑跟陈蓦很少闹矛盾,所以这突然的一出让她们忍不住生出一些遐思来。
不过,任她们如何想,也没想到,‘豪门贵夫’蒋大佑在当晚便又席卷而来,这一次,他没有喝酒,可开口,赵只今、来雪却都觉得他醉不轻。
他说:“
我决定了,我要搞事业了
!”
岁月是刻刀,有钱则能保证岁月的雕刻美学。
赵只今看着蒋大佑那张比毕业时并无差别甚至还要更年轻些的面庞,感觉一切都只在昨天。
不同的是,昨日的蒋大佑羞赧笑着表示‘最后变天王,变新郎都是理想’,而今时的蒋大佑则壮志雄心的说要‘搞事业’。
“你这是在抽什么风啊?”赵只今为蒋大佑的精神状况感到担忧。
蒋大佑却先晃了晃手里的两袋子新鲜肉禽和蔬菜,提议,“不如等我先把饭做好。”
赵只今跟来雪对望了片刻后,非常默契地让出位置,方便蒋大佑进厨房,她们想精神状态如何应该不影响蒋大佑的烹饪佳肴的水平。
*
不出一小时,蒋大佑便效率颇高的奉上了四菜一汤,香煎黄鱼、毛血旺、虾仁腐竹丝瓜、清炒空心菜外加一道鱼丸汤。
赵只今看了眼桌面偏清淡的菜品,知道,今天这顿饭是做给来雪的。
来雪自己最爱的那尾香煎黄鱼,也明白了这该是场鸿门宴,于是她立马不发一言的入座,开始认真干饭,免得蒋大佑开口后,白瞎了这桌美味。
见来雪、赵只今落座,蒋大佑也坐了下来,只是他没去提筷子,而是握了杯酒在手里,揣摩着稍后该如何开口去说他的不情之请。、
赵只今、来雪分外默契地食不语着,而果然,没出十分钟,蒋大佑便举杯开了口,“来!每逢佳节倍高兴,更高兴的是我们难得齐聚一堂,所以,我提议,在这个特殊的日子,让我们先一起碰一杯!”
话是漂亮话,但是……
赵只今纳闷地,“今天是个什么佳节?”
蒋大佑一滞,在山东家族群中浸润太久,他的语言体系不自主地便公务员化了。
来雪又迅速往嘴里塞了口鱼丸,这是蒋大佑现打的,口感鲜甜爽弹,得抓紧多吃几个。
蒋大佑最终还是放弃了迂回路线,把酒杯一放,放弃了伪装,“那个,每每逢难,我能够依靠的确实只有你们了。”
有点不妙啊,赵只今跟来雪望着蒋大佑兴师动众的神情,只听见他继续道:“来雪,我希望能做你的合伙人,跟你一起把陪诊这件事做大做强!”
来雪:“???”
赵只今也是,“???”
两人因为太过吃惊一时无言,过了好久,来雪才异常懵懂地问:“你刚说什么?”
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毕竟对比她的那句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蒋大佑也有句名言——‘焊死在家中’。
蒋大佑内心十分苦涩,又把酒杯捞了回来,也是最近他才明白,推翻别人或本人给自己设定的人生,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吧。”他往嘴里为了口酒,苦且呛,“我必须得出来工作了,陈蓦要跟我离婚,我不出来工作,就没办法去争取恩洱的抚养权。”
离婚。
这消息对于赵只今、来雪来说是很突然,但对于蒋大佑来说,却是一早有迹可循。
近半年多,陈蓦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地出差,回到家也是带着陈恩洱去父母家住,说是要多陪伴今年刚做完心脏支架手术的父亲。
不过这理由其实很牵强,因为几乎每隔两日,蒋大佑便会带着陈恩洱去岳父岳母家探望他们,而他们家离岳父岳母家只一条街的距离,无需同住也方便陪伴。
另外还有一个明显强烈的信号则来自岳父岳母,他们不满女儿低嫁,从来算不上喜欢蒋大佑这个女婿,但因为婚后蒋大佑把家里大小事务料理的很好,这其中还包括他们这边的各种事宜,包括但不限于亲戚宴请,旅游规划,陪诊看病……更甚他们今天随口说一句又要到吃蟹的季节了,隔几日就会收到阳澄湖的开湖蟹,所以他们也逐渐缓和了态度,虽不亲昵,但该有的体面都有给到。
可这体面在近来却是一再的打折扣,蒋大佑过去做饭,他们吃的索然无味,买东西过去,他们正眼不瞧,最近一次的家宴上,有亲戚问提起陈恩洱就要上小学,便问蒋大佑是否有出去工作的打算,蒋大佑笑着岔开话题,但岳父却板着张脸指着面前的饭说太软要换一碗,指桑骂槐地道:“软饭不能吃太多,不然哪哪儿都是毛病。”
第023章 婚姻是很复杂的,不是做好简单分工就能万事大吉的
蒋大佑的心大,多数是自我开导出来的,而非真的读不懂人情世故,更何况他还有一位在体制内工作的父亲,从小手把手地教他去解读空气,要把他培养成一个在各种关系里都能游刃有余,以后好走仕途一路高升的人。所以他很明白,岳父岳母态度转变的背后,其实是陈蓦态度的转变。
蒋大佑察觉出这样的不对后,几次想找机会跟陈蓦好好的聊一聊,却都被陈蓦以忙碌或疲倦给直接回绝掉了,他不死心,又在陈蓦去外地工厂出差时跟着到访,订了烛光晚餐买了礼物做惊喜,不想却惹得陈蓦大发雷霆。
“你能不能不给我添乱。”
陈蓦当时的表情蒋大佑此时回忆起来还是鲜明,她的脸本就不大,因为严肃而紧绷后更显狭促,五官都朝着一起聚,而其中,那双眼睛最让蒋大佑心悸,只有怒气,没有丝毫爱意,他试着想在其中找寻一丝缓和的信号,却只触到一块冰冷的钢板。
踌躇了许久后,蒋大佑才开口,无力的解释说:“我只是看你最近很累,想让你开心一点。”
陈蓦只道:“那就回去多管管恩洱,不要只是每天带着她玩乐。”
蒋大佑想说他以为陈恩洱的这个年龄自由的探索世界更重要,但又深知教育理念不合是他们夫妻二人关系里的礁石,而他并没勇气在此刻去触礁。
那次过后,蒋大佑和陈蓦开始一起默契地继续着先前的疏离,蒋大佑是不得方法,陈蓦则是有意为之。
直到前日,陈蓦往两人温水一般的生活下加了把柴,似要把水直接煮干,就此作罢一般,她提出了离婚。
*
第一个瞬间,蒋大佑便觉无穷尽的惶恐涌来,他本人则被这巨大的惶恐掐住了嗓子,发不出一个音节来,转而为了能抓住些什么继续忙着手里的活,专注地剥着豆角丝。
那时正值黄昏,屋内岛台上方暖黄的光和屋外橘色的余晖遥遥交织在一起,让陈蓦心有动容,落日时分总会勾起人的一些忧郁,而家里备守的一盏灯则是一份慰藉。
从前陈蓦最贪恋这一份慰藉,她长大的家庭和环境,父母经商,别的姑姑又或是舅舅,做学术、从政……在各自领域亦是拔尖,每个人都在向前冲,张口闭口满是有关明日的野心,即使是父母和子女之间,也都是板板正正地,并伴有时不时的敲打,要让你知道人生该以奋斗为准。
而蒋大佑关注的则是今日的每一餐饭,这个季节会有的节气变化,外太空未解的无穷尽的奥秘……并会带着她停下来感受生活里各种小确幸,她被这样的温柔打动,想着如果能有人永远这样守在她的身后,做她的后盾,该是很好。
他们之间更匹配的一点还在于陈蓦是个十分矛盾的人,她一方面是讨厌那种要不停向上攀爬为各种事务负责的生活,另一面,却更不能接受自己是平庸地躺在闲适生活里的存在。言而简之,陈蓦有把父母产业做强的企图心,但能容忍她这份心的绝不会是家里给她介绍的那些个对象,而蒋大佑则恰如其分的符合她的需求,她喜欢他,他能支持她做事业,还能让她偶尔停靠享受几丝恬淡。
不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陈蓦再无心去享受蒋大佑给的恬淡了。
是在那场凶猛的疫情之后吗?公司经营每况愈下,她忙得焦头烂额,想找蒋大佑倾诉,对方却捧着一尾刚从花鸟鱼市场淘来的鱼,欣喜地向她介绍说他最近正带着陈恩洱一起玩一款叫做潜水员戴夫的游戏。
“这游戏很好,能认识不少鱼类,我们今天买的这条就在游戏里出现过,叫……”
陈蓦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哦对,“别跟我说了,我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