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不关心了,不再关心上次回来蒋大佑有没有用应季的春笋为她熬一锅浓郁的鸡汤,也不再关心他在玄关处、客厅里、厨房、衣帽间、卫生间为自己贴心留的每一盏小夜灯,她更关心的是公司的现金流、订单量、成本控制。
陈蓦开始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听父母的,找一个在经济上相当,目标上也对齐的人,她发现,她跟蒋大佑的合拍只在顺遂时,历经坦途便见裂痕,她没有信心修补这裂痕,也不愿意逼迫蒋大佑做改变,不如索性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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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蓦在并不愉快的近日回忆里打转了一圈,蒋大佑则仍是伫在原地机械地重复着手里的动作。
陈蓦叹了口气,哀怨地又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情绪,问:“这么多年了,你真的……怎么就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呢?”
蒋大佑不明白陈蓦这番话是何意义,他的一双手和心都悬在空中,转而无声、茫然地望向陈蓦。他仍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听凭发落。
陈蓦:“你知道吗?有天我听车载广播,发现一档音乐栏目除了做线上带货外,业务还拓展到了线下旅行团。还有,我们家附近的那家本来只做水饺的餐厅,也开始卖一些特色菜了。大家都在依据形势拓新又或是妥协,可你的梦想却还只是我们这个小家。”
蒋大佑似是明白了些什么,问:“你是希望我去公司开始跟着爸爸学习管理吗?”
岳父岳母曾提过,让他参与进公司业务里,陈蓦虽未明示过,却也总说身边没个可靠的能抗事的人,哪怕是只能帮她在各个饭局上挡个酒也是好的。
陈蓦摇头,“我没有这个指望,你也不是那样的人,我就是觉得……我们虽然互补,却并不是真的合适,或许换个方式说,比起有人填补我的缺失,我更希望有人能跟我一起往前冲。”
“可是我们不一直很好?”蒋大佑不明白。
陈蓦却再一次摇头,“真的很好吗?关于恩洱的教育问题,我们有达成过一致吗?你倡导快乐教育,可快乐能为她之后的没有能力买单吗?还有我父母对你在事业上的期许,以及你父亲对孙子的执念,这些问题我们避开不提,却成了扎在心理更深的刺。以及最最最重要的,你认真的回忆下,我们还有话可说吗?我们已经不在一个频次很久了。”
蒋大佑想要辩解,陈蓦却从根本上否认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说:“人年少时和中年时对情感的需求是不一样的,很可惜,我们都没能成长起来,我没能成为那个喜欢一屋两狗三人四季简单生活的人,你也没能够到我的世界来看看。所以,还是趁着我们没有彻底讨厌上对方时好聚好散吧。”
“人是会变,可不变也不该是种罪过吧?”蒋大佑苦着一张脸,无不委屈,“我只是想……好好的经营家庭生活,我以为这也是很重要的一环,明明最初陈蓦是很支持我的,还说有我坐镇后方,她更能好好打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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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只今非常会找漏洞,提醒,“可人是会变的。”
蒋大佑哑然,转而喝酒。
来雪沉思了会儿,安慰蒋大佑,“
婚姻是很复杂的,不是做好简单分工就能万事大吉的。
陈蓦也是很勇敢很坦荡了,换做某些人,不仅不会果决的放过彼此,还会转而PUA对方,并且在外面寻求慰藉。”
蒋大佑:“……”并没有被安慰到。
而赵只今则补刀,“你说的某些人是男人吗?”
来雪:“别搞性别歧视,男人中也有好人,比如蒋大佑,换做某些人娶了富家女,怕不仅不会安分地守在后方,还会觊觎对方家产。”
蒋大佑:“……”一脸的感谢。
赵只今跟来雪杀人点到即止,开始询问蒋大佑之后的打算。
蒋大佑则感受到了更大的伤害,问:“我的打算,我不已经说了吗?”
这下换来雪痛苦了,“你的打算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离谱吗?我是真的认为陪诊这行很有前景,而且……”他握了握拳,“我是真的离不开恩洱,如果我有个自己的事业,我就能把恩洱留在身边,说不定……陈蓦也会回来,她不是希望我去她的世界看看吗?那我就也去打拼事业看看。”
赵只今不解,“那你直接去她家的公司不更好?”
蒋大佑仍是个十足的理想主义者,表示,“可比起做外贸服装,我对陪诊更感兴趣。”
赵只今忍不住翻起白眼,“你对做主夫不兴趣更大?”
来雪不太有规劝人的习惯,她以为一个人的思维逻辑是跟那人过去的成长经历挂钩的,不太容易被改变,能劝服人的从来只有自己,所以她松了口,允许蒋大佑加入,“你先来体验下吧,然后再说做大做强的事。”
蒋大佑没读懂来雪这是以退为进等他碰壁,立马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我们一定可以继往开来,开拓出一番伟业的。”
这是赵只今、来雪、蒋大佑三人的非正式结盟,选择陪诊这样的新兴职业并将其做强做大,于来雪而言是暗藏在心中的野火,于蒋大佑则是个脑热之下的口号,而对赵只今……她心中并没有把这件事真正放在心上,她把它当成中转站,却不知,这会成为她人生的又一个巨大转折点。
第024章 当了妈妈也可以任性的
陈蓦虽然提出了离婚,却也没有步步紧逼,她说会蒋大佑一个月的缓冲期,同时出于对陈恩洱的成长考量,她表示不会立马将女儿接走,而是会慢慢的让她跟姥姥姥爷多生活在一起。
这对蒋大佑而言则堪称凌迟,他心烦意乱地,先后烤糊了给陈恩洱的吐司和牛排,这么些年来,他第一次在坚守的家庭阵地里乱了阵脚,开始充满野心地要去外面搏一搏。毕竟,没了陈蓦、陈恩洱,家庭都无从谈及。
来雪把先前给赵只今的资料册转给了蒋大佑,而蒋大佑没花两日便阅读完毕,同时还抽空去两家医院实地走了一番,让赵只今不由感叹他果然是从高考大省里走出来的。
这之后,蒋大佑便催着来雪给他‘下单’了,来雪思量了下,没让他立马上岗,而是要他先跟着赵只今实习两单。
赵只今对此很是得意,以为是自己能力出众,更让人信任一些,不想来雪却道:“你们互相看着,总不会再出现搞丢陪诊对象的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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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学第三医院,简称北医三院,这所医院诞生过中国大陆的第一例试管婴儿,以生殖医学科和妇产科闻名,总是门庭若市,尤其妇产科,建档不仅要赶早,还有一套颇为复杂的流程要走。
赵只今跟蒋大佑这次要陪诊的对象便是一位准妈妈,她刚满孕6周,便赶着来预建档了。
北医三院的建档需要挂两次专家号又或是特许才算正式完成,第一次便是预建档,需要孕妇携带身份证、确认怀孕的检查单、母子健康手册等资料来见医生,这之后还需再根据医生预约的下次就诊时间过来再做一些常规检查,才算正式完成建档。
蒋大佑看着来雪总结出来的那套流程,只觉复杂,陈蓦当时是在私立医院生产,每个流程都有人指引,现在换蒋大佑去指引别人,他对生孩子这件事情才有了新的认知。
“感情建个档都要争分夺秒地,不是说现在越来越多的人都选择不生孩子了,怎么这里的床位还是这么紧缺?”蒋大佑和赵只今一早就到了医院,提前踩了点,他对着分诊台上放着的说预产期多少号之前的孕妇不再办理建档手续的温馨提示,感叹着。
赵只今对着要起早的工作已有了厌工情绪,她哈欠连天地随意靠在面墙上,“优质的医疗资源放在什么时候都是紧缺的。”
蒋大佑说:“也是,毕竟即使医疗发展到如今这样的水平,生产也还是一件有危险的事,谁都希望能万无一失。”
赵只今跟蒋大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但陪诊的对象确实迟迟不来。
如此等到了九点,赵只今耐心尽失,不再只是发信息询问,她直接拨去了电话,表示还要挂号,来晚了怕号满了。
那边却是满不在乎,声音不紧不慢还带着悠闲,“我挂特需号,那个挂的人少,不至于这么赶时间吧?”
赵只今忍住郁闷,继续劝说:“是这样说,但早来点终究保险一些。”
对方:“好的,知道了。”接着便漫不经心的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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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诊大厅已被陆续到来的人挤满,赵只今跟蒋大佑怕挡道只能往更角落的地方去。
而那位叫做林筱婷的陪诊对象又过了四十来分钟才终于到来,她的妆发都是精致,身上穿着件修身的白色针织连衣裙,脚上则踏着双鞋面缀着刺绣和水钻的平底鞋,大概是为了弥补不能穿高跟,极近繁复。
赵只今跟她用手机沟通,在人群中确认了对方身份后,向对方走去。
赵只今是脚下带风,林筱婷则像是在散步,两人刚对上面,林筱婷便抱怨说:“这里是什么破交通,堵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