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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司黎明_陆西熙【完结+番外】(12)

  车窗缓慢合上,黑色的保姆车从昏暗的停车场驶向明亮的出口,最终消失在视线里。

  男人转过身朝更暗处走去,拿出口袋里一直静音状态的手机。

  屏幕还亮着,一个没有任何备注的来电。

  下面地址显示的是澳门。

  皮鞋一步一步踩在水泥地上,在空旷的停车场发出一串哒哒的声响。

  “老板,姓钱的昨晚输红眼了。他老婆来找他,也被他抵出去了。今早他老婆坐飞机走了,两人走之前吵了一架,姓钱的现在还没来。那边让人来问,什么时候收。”

  江修暮沉默地听着电话,沉静的眸子里不见刚刚的半点温情。

  他面不改色地听完,语调平静地问:“到现在为止,他输了多少?”

  对面答:“至少大半个身家。”

  男人冷漠道:“还不够。拨一千万过去,今晚给他点甜头,确保他继续赌下去。人不能离开澳门。”

  “收到。老板,那什么时候我再打给您?”

  什么时候。江修暮眯了眯眼睛,看着面前电梯血红的数字一层一层降下来,最后跌到底。

  “到他不得不死的时候。”

  说完,男人淡定地挂断电话,迈进空无一人的电梯里。

  门再次合上,楼层开始上升。

  *

  横店,某私房菜馆——司黎拄着下巴,从容自若地斜眼瞧着从门口走进来的人,和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年轻,默想,多少年了,吴光前这老不死的,还是这么爱摆排场。

  而走进来的吴光前也是一眼就看见了她,不过他立刻避开视线,当作没看着,转而去和导演李艾浦寒暄。

  “哎呀,李导,我们也是很多年没见了。”

  李艾浦呵呵笑,被赶鸭子上架地握上他的手,“是很多年了。真没想到吴大师您今天就来了。”

  吴光前一摆手:“哎,这话说的。一听你有事找我帮忙,我这不得赶紧来,可不能耽误你这大导演的事啊。”

  李艾浦只好笑:“是是是。这次有劳您了。”

  这话司黎在旁边听得直乐。果然是京剧“名家”,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什么帮忙啊,分明是最近没活接了,闻着铜臭味就追来了。

  低眉喝了一口茶水,司黎再次抬头,也换上了一副笑模样,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李导啊,你这可真不够意思。把我老师请来,都不跟我说一声?存心让我怠慢他老人家啊。”

  她先对着李导假意嗔怪,接着,转面向吴光前。

  看见他笑容僵了一瞬,司黎眼睛慢慢弯成月牙,皮笑肉不笑地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师父。”

  十五年,的确是很久很久了。

  可时隔十五年,见到她还会慌张的人可不多。

  至于原因嘛...司黎转着手里的酒杯,不言自明,笑容愈深。

  她对面,吴光前的皮肤已经老得下垂,眼窝深陷的眼睛盯着她,似乎想起来什么,眼里泛起了一丝警告的冷意。

  2000年,冬至——那一年,京市下了好大一场雪。

  绘春梨园的院子里雪堆积了一天一夜,没人扫,厚得几乎要没过成年人脚腕儿。天足够冷,就算有太阳,雪也化不透,泛着冷光的表层会结上薄薄的一层冰,人踩上去嘎吱响。

  这样的天气,梨园里最勤勉的弟子也迈不出屋门。

  而这样的天气,冷风呼啸的院子里却跪了一个四岁大的小女孩。

  膝盖下面的雪早都被她的体温融化,沿着她小腿周围,冰雪融得滴水,裸露出下面青色的石板砖。这是有年头的老砖,比冰冷,比雪硬。

  但更硬的是小女孩的嘴。

  师姐看不下去,已经劝了她好几遍让她进去认错,司黎梗着脖子,全身哆嗦,牙齿颤得打架。

  她咬紧牙,挤出来的也就只有一句话:“我没唱错。”

  一句“四下楚歌声,大王意气尽,妾妃何聊生”,今日大师父考核,只有她唱成了“大王意气竭”。

  可吴光前昨晚就是那样教她的,她一个字都没记错。

  “我没唱错,我师父就是这样教我的!”

  屋外,小女孩宁可跪在雪里也不认错,屋内,吴光前在椅子上握紧了拳头,如坐针毡。

  他倒不是怕个小女孩,更重要的是,有小兔崽子偷偷帮她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虽然梨园里师父训徒弟是正常,但毕竟年代不一样了,又是司老爷子唯一的孙女,即便海城离这儿八十丈远,他吴光前也得罪不起这么个人物。

  可要他腆着老脸承认是自己教错了?

  吴光前在众位师父和徒弟面前更拉不下来脸。

  思来想去,吴光前拳头狠狠一锤桌子,越发觉得新收的这个徒弟可恨,要不是她小小年纪一身反骨非要跟他对着来,不肯给他端痰盂,害他下不来台。他也不至于略施小计去陷害一个孩子。

  现在她又在外面叫嚣,弄成不可收场的局面。

  跪了快两个小时了,屋内有别的师父看不下去了。

  一位教武生的师傅走过去,嗓音洪亮地问他,“光前,是不是你真教错了?”那小孩才不到五岁,大冬天的跪了这么久都不改口,他一个大人看着都佩服这股劲儿。

  吴光前从椅子上跳起来,恼羞成怒地反驳:“你懂什么!这丫头就是不想学!真以为耍点滑头就能治住我了?!我是她师父,什么样的倔驴我没治过?”

  “今天我非得让她知道厉害,敢跟我玩弄鬼掉猴这一套!”

  吴光前薅起一边架子上唱戏用的鞭子,火急火燎地走出去,往下甩了一鞭子,崩起的雪星子溅了女孩一脸。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认不认错?!”

  四岁半的司黎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着他看,睫毛上凝着冰碴,嘴唇冻得发紫,说话时牙齿颤得差点咬舌头。

  “我..没..没唱错。是你..教我的。”

  “让你嘴硬!”一时激愤,吴光前气急败坏地抽了她一鞭子,正落到背上。

  躲在门帘后面偷看的女孩们尖叫起来,嚷嚷着往屋里躲,一会儿喊“吴师傅打人了”,一会儿叫“小师妹挨打了”。

  惊扰了班主走出来看,院子里的小身板没撑住,已经倒下去了。

  昏过去前,司黎嘴里念叨的最后一句话,仍然是“我没错”,还有一句“爷爷”。

  第11章 再睁眼时,司老爷子没来。

  来的是金管家,他是老爷子的私人医生。

  司黎趴在床上扭头看他,金管家鼻梁上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瞥见她醒了,也只是看了一眼,继续一脸淡漠地给她上药。

  药水渗进伤口,司黎疼得一呲牙,“啊”了一声。

  金管家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别动。”

  司黎没敢再动。动了,后背会更疼。

  隔着衣服,这一鞭子没留下什么伤。至少在金管家看来,不过是擦破皮,出了点血,暂时留下点青印子,但不会作疤。

  司老爷子派他过来就是想确认会不会留疤。

  碘伏撒上去,伤口火辣辣地痛。司黎还是没忍住呜咽两声。

  金管家最烦小孩子哭声,当即扔给她一根木棍,让小司黎咬着别出声。

  他动作加快,不带半点温柔。

  司黎咬着木棍,牙印刻进木头上,生理性的眼泪流进嘴巴里,一股苦咸味。

  等伤口处理好,一根木棍也被她咬折了。

  司黎疼得吸气,还不敢动,努力地抬头看向旁边正在收拾东西的金管家,问道:“我爷爷呢?”

  金管家把沾满血的棉球扔进垃圾桶,闻言冷笑了一声,“老爷子没来。”

  小司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问:“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金管家将自己的医药箱收好,冷冰冰地回答她:“老爷子是送你来学艺的,等你学成了,就能见到他了。”

  司黎握紧了拳头,“可那些人打我。”

  “大小姐,这里不是你家。”金管家的最后一丝耐心耗尽,对她告诫,“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老爷子不希望再听到你有任性忤逆师父的行为。这会丢司家的脸面。”

  直到他离开,司黎都没再吭一声。她垂着眼睫看着地面的石砖,不知想了些什么。

  当然,金管家走之前也给绘春梨园的班主和吴光前留了句话,他们花大价钱送人来是学艺的。训归训,要是到时候人真出点什么事,或是毁容,或是落下了什么疤,司家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班主满口答应道歉。吴光前更是鞍前马后地送他出去,一口一个“金先生”。

  等金管家走后,关上门,吴光前长舒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司老爷子会亲自来,结果只是派了个管家,看了眼情况就走了。

  这说明什么?

  吴光前看着司黎所在的那间小屋,摸摸下巴,绽出深奸巨猾的笑容。

  这说明这个孙女在司老爷子心里并不算多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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